第12章 空空司妙手 憾憾親不候
三人幾步便走到了張飛所說的十字街口,左轉后但見樓房高聳,酒旗飄揚。行近,見匾額上字,一邊是「聽雪齋」,另一邊是「何家酒樓」。一行三人便進了何家酒樓,只見櫃堂竹椅上坐著一人,頭戴折巾,身穿華氅,一手扶住磕膝,一手搭在柜上;再往臉上一看,卻是形容瘦弱,尖嘴猴腮,一對蒙豬眼,兩個招風耳朵。他發現三人在看他,連忙站起拱手,道:「客官請樓上坐,樓上又清凈又寬敞。」林俊一招手,道:「不錯,不錯。」便手扶欄杆,慢登樓梯。上到樓上一望,見一溜五間樓房,甚是寬敞。便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酒保過來,用毛巾擦抹桌面。先向那邊端了一個方盤,上面蒙著紗罩。打開看時,卻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緻小菜,極其齊整乾淨。「這個可是免費贈送的?」林俊笑問。酒保哈腰道:「正是,客官光臨小店,讓小店蓬篳生輝,自當送些贈品,聊表心意。」那點頭哈腰之狀,甚為狗腿。讓林俊心裡不禁暗嘆,原來會做生意的人,生意經是相通的。
「客官是吃茶還是飲酒?「灑保又問道。
林俊道:「上酒樓當然是飲灑,吃飯。」酒保聽后,忙指向一面掛著各式菜名的牆道:「請客官吩咐,想吃什麼?本店可是煎燜煲蒸煮炒,各種手藝一應俱全。」
林俊抬頭隨意思瞧了掛滿了各種菜名的牆一眼,便對酒保道:「先上八斤鹵牛肉,女兒紅六埕,饅頭四籠,肉包子四籠,白糖包兩籠,其它的好菜,你可自行為我作主,一一幫我端上來就好。說完順手在袖裡一掏,笑眯眯地拉過酒保的手,塞了幾塊碎銀在他手心,又對酒保道,「辛苦小哥多跑幾趟,儘快把灑菜端將上來。」酒保一看,哦荷,發了個小財,當下馬上變得像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哈腰,熱情了不少。
酒保忙上忙下跑了幾趟,不多時,一桌豐盛的酒菜便已擺上,林俊看酒保停下暫歇,而張飛還沒有到,便倒了一碗茶遞了過去:「小哥,先喝口水。」
酒保看了看林俊,年少多金,斯文大方,待人還非常和善,心中倍覺親近。雙手接過茶:「謝謝客官。」林俊此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酒保聊了起來:「小哥貴姓啊?」
「回公子,小人姓謝。「
」你東家姓什麼?」林俊又問道。酒保道:「姓何呀。客官沒看見門上匾額么?」林俊道:「我聽見說,此樓原是姓周,為何姓何呢?」酒保回道:「以前原是周家的,後來賣給了何家了。」林俊又道:「為何我聽見說,這周何兩家還是親戚呢。正因是親戚,周家才把酒樓送給何家,為何說是賣呢?」酒保道:「噓......客官尚知道些底細。他們是翁婿,只因周家的姑娘沒了,如今又續娶了。」林俊道:「續娶的可是劉家的姑娘么?」
酒保道:「是啊。」林俊道:「想是續娶的姑娘過於尖酸刻薄;但凡有點人情性,如何能使他們翁婿會在涿縣打官司呢。」酒保聽至此,惟有輕輕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而已,默然不語。
林俊又道:「你們老闆住於何處?」酒保一愣,遲疑道:」何謂老闆?「
林俊不禁暗罵自己糊塗,怎麼把老闆這個詞給整出來了。」東家,老闆就是東家,你們東家住於何處?「
「就在這後面五間樓上。這面五間作客座,那面五間作住房。差不多的,都知道離住房很近,客官,若是見到我們東家,可不得胡言亂語,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事。」酒保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理當慎言。但不知他家內還有何人?」林俊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酒保暗想道:這位爺是吃飯喝酒啊?還是私訪來呢?復又想:管他呢,此事不說,他問別人也會弄清楚。故此,只得答道:「家中並無多人,惟有東家夫妻二人,還有個小丫環。」林俊道:「方才進門時,見櫃前竹椅上坐的那人,就是你們東家么?」酒保道:「正是,正是。」林俊笑道:「我看他滿面紅光,准要發財。」酒保也笑了,大聲道:「多謝客官吉言。」此時樓梯口閃出一人,正是張飛。
「哈哈哈,俺老張有口福啊,酒菜已齊備,辰逸久候了吧?」張飛那大嗓門可是人未到聲先至啊。只見張飛一邊說,一邊拱手,大大咧咧地走過來。
林俊三人紛紛站起抱拳:「恰好,恰好啊,翼德果真是有口福之人。哈哈哈。」幾人齊齊入席。張飛率先捧起酒滿埕,先給自已倒上一碗酒,雙手端起,一飲而盡方道:「飛來遲,滿飲此碗,請幾位兄弟原諒則個。」
林俊一聽,心中大樂,這不是昨天自己的說詞嗎?當下笑道,「翼德不必如此,難得幾位兄弟共聚於此,大家當滿飲此杯。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話匣紛紛打開,張飛問典韋:「不知典兄,尋到雙親后欲往何地?作何打算?」典韋道:「韋暫不曾考慮,但古有訓:『父母在,不遠遊。』韋只想尋回雙親,接回老家陳留已吾承歡膝下,韋自幼便隨叔父嬸娘長大,而叔嬸無有子女,幾位老人養老送終全在韋一人身上,不作他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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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作他想,先幫阿丑哥找到爹娘再說,俺孑然一身的,可以跟阿丑哥哥回家,也可以跟張大哥你賣肉,或者跟林大哥當書僮,背書簍。哈哈哈。」瘦娃是個樂天派,不曾覺得孑然一身有什麼不好。
「三位兄弟,我四天後就要離開這裡了,典兄弟,恕我不能陪著你找父母了。師命難違啊。此行遊學,我預計須要一年半才回到此地,不如我們相約明年重陽之日在翼德的肉鋪相聚,如何?」林俊想到將要遊學遠行,想了想,還是趁早告訴大家為好,讓大家心裡有所準備。
「辰逸你要遊學遠行?盧先生不教你啦?」張飛大急。
「教,但這遊學便是盧師給我定的課目。」
「唉,也罷,師命難違,也只好如此了。反正俺就是個賣肉的,幾位兄弟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如今和平歲月,俺也就沒有改行的想法。大家隨時找我我都煮肉恭候。哈哈哈。」張飛爽朗的笑聲再次響起。
「翼德此言差矣,天下大亂在即啊。不管怎樣,幾位兄弟且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大家還得練好武藝,亂世將啟,有一身武功最少可以安身立命。實不相瞞,俊此生其實只想放舟江湖,笑傲山海,只是帶大我的那老道士師傅非要我來找盧師拜師不可,可盧師又要求我負笈遊學,我是預計一年半回到這裡來,然後回潼關歸隱山林。」
「辰逸未免有些危言聳聽吧,你看大家都安居樂業,誰會造反?」張飛略有不服。
「翼德不信且問瘦娃與典韋,典兄一路從陳留到此千里之遙,一路之上,你問問他,見過幾人衣不遮體,食不裹腹之人?算啦,大家以後好生練武,本事大了終歸是沒錯的。」聽完林俊的話,張飛不大服氣,大環眼瞪著典韋與瘦娃,意思是,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兩人紛紛點頭。
「唉!」張飛重重地嘆了口氣。又是一番推杯換盞,張飛已在剔牙了,此時桌面上的肉,菜,包子,饅頭均已一掃而光,瘦娃與林俊也放下手中筷子,正笑吟吟地看著典韋大吃特吃。
「典兄弟可曾吃飽?」林俊笑著問,「尚可,尚可。」典韋頭也不抬。林俊又叫上酒保,炒了幾個菜又端上幾大碗白米飯,此時典韋說話了,「嘿嘿,能不能再加十五個肉包,十五個饅頭啊。」酒保瞪大眼睛,好像在看什麼怪物一般,一動也不動,雙眼直瞪著典韋的肚子看,他實在搞不懂,看著不大的肚子,如何能裝進這麼多東西。「小哥別傻站著啊,快去準備一下。」不多時,食物擺上,典韋歷經一番苦戰,終於長長地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肚子,「嘿嘿嘿,見笑了,終於吃了頓飽飯啊。」林俊心道,這典韋都能趕上自己剛吃了那怪莽內丹那段時間的飯量了。看這典韋,吃頓飽飯不容易啊。於是,林俊叫來酒保結過賬。三人與張飛辭別後便朝盧府走去。
一進盧府,林俊便領著兩人到了盧植書房拜見盧植。盧植沒過問太多,只表示知道了,叫來忠伯給兩人安排了住處。時間不知不覺地已經到了酉時,天已慢慢黑了下來,林俊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拳腳,洗了個熱水澡便上床打坐練功,這是每天的必修課,不多時,便已入定。
當林俊睜開雙眼時,已是二更天。林俊悄悄地摸出盧府,低頭在街上走著,此時,街上偶有行人,但俱是行色匆匆,林俊亦裝作趕路樣子,行到了何家酒樓前面,繞著酒樓轉了一圈。尋到一個黑暗的角落,一縱身,上了屋檐之上,輕輕趴在瓦面上。
抬眼望去,見窗上燈光映出一婦人影,忽聽婦人問,「讓你請當家的回來,因何未歸?」另一女子聲道:「當家的正在酒樓清點銀兩,據說明兒要大採購,現正在賬房裡忙活。」聽這聲音,估計便是白天酒保所說的那個小丫環了。大約過了一刻鐘,又聽到裡面又傳來人聲:「你且再去催催,看看當家的忙完沒有,快三更天了還不曾回來。」丫環應了聲:「是。」正往外頭走來,忽猛聽樓梯響起腳步聲,只聽有人嘮叨道:「眼看掙了點小財,明天又要大採購,付了賬,所剩無幾了,偏偏這點小財還不敢放在店鋪,搬上搬下的,煞是累人哪。」說著話,只聽唧叮咕咚一陣響,正是將銀子放在桌上的聲音。
林俊臨窗偷看,見是白天躺在竹椅上坐的那人;又見桌上堆一堆銀子,都是紙包妥。只見何老闆一邊說話,一邊拉牆邊的一幅字畫,字畫背後有個暗門,口內說道:「我是為交易買賣盤點鋪內錢銀。娘子又叫丫環屢次請我,不知有什麼要緊事?」手中卻將包妥的銀子收入暗門裡面,事畢,仍將暗門關好。林俊默不作聲將一切盡收眼底。
只聽那婦人道:「我因想你原配周氏,故此請你速來。」何新道:「何事?」婦人道:「就是為那周老乞兒,現雖逐出境外。但我細細想來,他既敢在縣裡告你,就保不准他在別處告你,或府里,或雒陽京城,俱是免不了的。那時怎麼好呢?」何新聽了,半晌嘆道:「若論當初,原受過他的大恩。如今將他逼至這等田地,我實在對不住他父女啊!」說至此,聲音卻甚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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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在窗外聽,暗道:「這小子尚算有良心,估計都是這劉氏潑婦,把這家風帶歪了,也罷,今晚就饒爾等小命,只取銀兩資助周老漢吧。」忽聽有摔筷箸,摜酒杯之聲;再細聽時,又有抽抽噎噎之音,估計是那劉氏婦人哭了。只聽何新說道:「娘子不要生氣。我不過是那麼說。」劉氏婦人道:「你既惦記著前妻,就不該叫她死呀,也不該又把我娶來呀。」何新道:「休要重話重提,人已死了,我還惦記作甚?再者她雖要緊,但你更要緊呢?」說著話,便湊過婦人那邊去,央告道:「娘子,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氣。明日再設法對付那周老乞兒便是了。」又吩咐丫環燙酒,與主母換酒。一路小聲哄,那劉氏婦人方止住抽泣。
且說丫環奉命燙酒,剛走下樓,忽然「哎喲」一聲,轉身就跑上樓來,只嚇得她張口結舌,驚慌失措。何新一見,便問道:「你是怎麼樣了?」丫環氣喘吁吁,說道:「了……了不得,樓……樓底下火……火球兒亂……亂滾。」劉氏婦人聽了,便接言道:「這也犯得上嚇得這個樣兒?莫非是那周老乞兒攢下的私房錢,埋藏在那裡成精了罷,據說金銀藏久了會成精,我們何不下去瞧瞧,記明白了地方兒,明日慢慢的再挖。」一席話說得何新貪念頓起,忙叫丫環點燈籠。丫環卻不敢下樓取燈籠,就在蠟台上見有個蠟頭兒,在燈上對著,手裡拿著,在前引路。婦人後面跟隨,何新也隨在後,幾人一同走下樓來。
林俊正欲閃身入室,忽見對面「聽雪齋」檐頂一晃,卻是一道人影。原來不是別人,卻是救周老兒的壯漢到了。林俊暗暗笑: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正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妙法。只是他不知放銀之處,這卻如何能告訴他呢?我何不先將銀兩取出來,帶走一半,留一半給他取之。」於時,不再猶豫,鑽進房去,打開暗門,只見裡面齊齊整整地躺著十六小袋銀子,上面寫著一千兩,不多不少,剛好一萬六千兩。在角落處有一個大袋子,估計是平時將銀子背進背出時用的。當即雙手並用,撿起銀子便往袋裡裝。裝完,轉到桌前,輕輕地放下八小袋,一晃身出了門,一個「倒掛金鉤」上了房頂。
林俊在房頂伏在陰暗處,見救周老兒那壯漢此時也摸到了門口,一個閃身也進了房門。壯漢在裡面四周打量一番,徑直走到桌前,把外衣脫了,裡面穿著一身黑色的短打,外衣鋪在桌面上,將那八袋銀子往上面一放,收起外衣,打了個結,往身後一背,也閃身上了房頂。
忽聽樓梯一陣亂響,有人抱怨道:「小孩子家看不真切,就這大驚小怪的。」正是何新夫婦,同著丫環上來了。
林俊尋思:「銀兩業已到手,我還在此作甚麼?」將身一順,早已跳下樓來,復又上了牆角落,到了外面,暗暗回到盧府。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往床上一躺安然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典韋與瘦娃一大早便到了林俊門前。林俊此時正渾身大汗,剛剛練了一套槍法。「林兄,我們二人正打算到城裡到處逛逛,看看能否探知家翁的消息。」林俊看了看天色,「二位請稍候,我凈面換衣,一同前往。」
三人在城內轉了好大一圈,從城東走到城西,從城南轉到了城北,俱是一無所獲。倒是途經何家酒樓的時候,聽到裡面何老闆的罵娘聲,林俊心中暗笑,當下也不再過問,眼看已玉兔西沉,轉眼間一天的時光便匆匆而過。忽而想起,典韋長途跋涉而來,家中叔父當留有地址啊,於是問道,「典兄弟,不知你自家中而來,叔父可曾留有你父的住址啊?」典韋說:「實不相瞞,我們今日去的第一個問詢地點,『鄧家雜貨』便是家翁寫信時的住址。但現在的店老闆說這店是自己剛剛盤下來不足十天的新店,前任店主與夥計俱是不知去向,這可如何是好?」「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只好先回盧府再作打算吧。」於是,幾人悶悶不樂地便回到盧府,恰逢忠伯,「林公子,老爺正找你呢。」復又對瘦娃與典韋說:「二位,不知用過飯否,不如一起用飯。」兩人一大早外出,只在小攤當吃了幾個包子饅頭,奔波了一整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當下也不客氣,謝過忠伯,隨著往府里走去。忠伯安排好兩人後便帶著林俊到了盧植跟前,盧植看了看林俊一臉風塵的樣子,溫聲道:「今日去城中與那典韋尋父去了?」
「回稟師尊,正是。」林俊恭敬地一拱手。
「好啦,好啦,這裡沒有外人,唯獨你我師徒,大可不必拘禮。不知你此次遊學,打算前往何地?」林俊一聽,這話中有話啊,聽這意思,盧老夫子是打算指定地方讓自己前往。「俊尚無打算,僅想遊俠天下,管一管天下不平之事,書中所記知識自當與現實相融,方能咀嚼入胃,化為己有。」
「好,你有此等認知,不錯,不錯。讀書人合該如此,不可讀死書。然,為師此番喚你,卻是另有打算,原本一天前為師也是如你這般,準備讓你遊歷天下,不作方向。然今天收書改變了為師的想法,這一課,為師要你直指雒陽,在此苦讀,尋找機會報效國家。」盧植雙目如炬,看著林俊。「我知道你志不在朝堂,然現在亂世將至,大廈將傾,試問,誰能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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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心是一陣埋汰,以前自己看過不朝堂後宮中勾心鬥角、爾詐我虞的故事,現在,又要自己親自參與其中了嗎,但又沒辦法,畢竟,這個朝代講究的是天地君親師。自己既然拜其為師,就沒辦法違命。當下躬身答道:「徒兒謹遵師命。」
「哈哈哈,好好好。」盧植哈哈大笑,一連說了三個好:「辰逸還不曾吃晚飯吧,來來來,與為師邊吃邊聊。」
原來,盧植今天收到了好友藉資的一筆銀兩,並捎來了朝中消息,自光和三年(180年),皇帝劉宏力排眾議,立何氏為皇后。何皇後父親何真被追封為車騎將軍、舞陽宣德侯;母親被接入宮中居住,封為舞陽君;她的大哥何進和二哥何苗也被招入朝廷擔任要職,何氏家門榮極一時。而盧植在朝時劉宏的賣官政策越發猖狂,可花錢買到自關內侯以下至光祿勛下屬虎賁、羽林等部門職位。經盧植一番介紹,林俊算是對這個朝廷有了個初步的了解。心道,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此作死,大漢還能存在,這都是這幫臣子的功勞啊。
飯後,林俊逕自回了房,還是按平時一般做起了日常功課,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林俊與典韋瘦娃三人用罷早飯便一直在城裡打聽典韋父母的消息。但天不遂人願,一無所獲。眼看已過晌午,三人在包子鋪里買了幾籠包子饅頭草草吃過,典韋說道:「林大哥,今天是那壯漢與周老漢相約的日子,大哥你還是保人,我們去看看吧,如若那壯漢不曾前來,周老漢再尋短見,我等也好救人。」
林俊聽得心裡暗笑:那壯漢銀兩已到手想來不會不來,不過,理當也去看看。當下便道:「好,我們一同前往。」
不多時,三人已至城外的小河邊,遠遠便見那周老漢在河邊徘徊,時而看看天,時而看著城門口這邊。遠遠便見三人了,當即遠遠招手示意。幾人走近,互道一番寒暄。但此時那周老漢卻是眼睛一直在典韋的臉上轉來轉去,看個不停。幾次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卻是什麼都沒說,把話又吞回去了。典韋也不以為意,畢竟,從小到大,因見到他長丑不停地打量他的人也不少。
「嘚嘚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城門方向奔來一匹快馬,眾人順音望去,見當天救周老漢那壯漢正端坐在馬上,向眾人飛奔而來。「麻辣個鎚子,大家都在啊?」漢子依舊是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人未到聲先至。林俊輕笑,對周老漢道:「老丈,你看,人來了。這下你可放心了。」說話間,漢子已至,從馬背上跳下,看了看林俊,又看了看典韋:「你這丑漢,今天可與你戰過一場。」說完,不再理典韋,直接走到周老漢身邊打開包袱。仔細一看,裡面整齊地躺著一千五百兩白銀。那漢子道:「共有一千五百兩白銀在此,周老漢,你看右夠你重開周家酒樓了?。」周老漢一看,眉開眼笑了,「夠了,夠了。」對著壯漢千恩萬謝。壯漢又道:「若有人問你,銀子從何而來?你將作何回答?」周老漢抬頭看了看壯漢:「小老兒失禮,承蒙救命之恩直到今日,仍不知恩公貴姓高名。」壯漢笑道:「麻辣個鎚子,小爺我名字告訴你也無妨,但你卻不可說了出去,說出去會讓你招惹官非。記住了么?」周老漢連連點頭,「記住了,記住了。」林俊在一旁看得真切,忽地想起一人,抱拳上前一步笑道:「可是巴郡甘寧甘興霸當面?」壯漢聽聞,卻是神色一正,雙目如電瞅著林俊,半晌方道:「你如何得知?是否要拿我去官家領賞?」
林俊笑道,「看你打扮得知。至於賞錢,我也不差那幾個錢。昨夜檯面之物還是我等搬運,想必樓下的火光是興霸的傑作吧?」
甘寧忽而笑了,自己一直到現在都不曾搞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白銀那何新老闆不收藏起來,原來是這位爺在幫忙。想到自己在作案而人家卻是在一邊施以援手,最可怕的是人家洞若觀火,而自己則一頭霧水,不由得激凌凌地打了個寒顫。自己也曾打聽過此人,說是盧植的弟子。但這弟子的身手也未免太高了點。是以,正式向林俊施了一禮,道:「甘寧見過林公子。」林俊伸手相扶道:「俊久聞『錦帆賊』為人不羈而仗義疏財,今日得見尊顏,果真如此,甚幸甚幸!」甘寧一看林俊么番熱情,心中也倍覺高興。周老漢卻是問道,「甘爺叫我不能報你的名字,我當報誰的名字方好?」甘寧兩眼一轉,伸手一指,報他,你就說是盧太守之徒林俊給的。其它的一概不知即可。」林俊卻是被天上掉下來這麼大一個人情給砸蒙了,細想一下,確實也只有自己擔起這事才好。遂不再反駁,也道:「老丈你直接說我便可,小子無甚臉面,但盧太守這幾個字稍稍值錢。」
周老一一記住了,又將前日甘寧給的那一錠銀子拿出來,雙手捧與甘寧道:「這是前日公子爺所賜,小老兒尚未敢動。今日奉還。」丁二爺笑道:「我曉得你的意思了。前日給你銀兩,你恐使了被我訛詐。你如今放心罷。既然給你銀兩,再沒有又收回來的道理。就是這壹仟五百多兩銀,也不跟你要利息。若日後有事到了你這裡,只要好好的預備一碗香茶,那便是利息了。」周老兒連聲應道:「當得,當得。」周老兒便要跪倒叩頭。甘寧連忙攙起,又囑咐道:「倘若茶樓開了之後,再不要粗心改換字型大小。」周老兒連說:「再不改了!再不改了!」轉身別過眾人,正欲離去,沒走幾步忽而停下,轉頭望了望典韋道:「你這漢子是否姓典?」典韋訝然,「老丈如何得知我姓典?」周老漢道,在我住的地方,有夫妻兩人,那男主人與你樣貌相差不遠,但已於前幾天咽了氣。故有此一問。「
典韋一聽此言,當下大急,走前一步拉著周老漢的手,「你說什麼,你說誰咽了氣?」老漢急道,「是那男主人在前幾天咽了氣。現正在發喪。」典韋心中大急,「他們在哪?你速速帶我去。」「好......好......好,公子且.......放手,小老兒.......喘不過氣來。」林俊一抬手,把典韋的手拔開,復對周老兒賠了個不是。幾人一同與甘寧別過,跟隨著周老兒而去。
甘寧牽著馬,目送著幾人遠遠離去,殘陽如血,將幾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忍不住大聲喝問,「典大個,麻辣個鎚子,什麼時候與我痛快打一場?」
「下次吧,下次見你俺把你揍成豬頭,讓你娘都認不得你。」風裡捎來典韋的回話。
甘寧哈哈大笑:「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