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父母的婚姻（1）

我爸和我媽結婚的那一年，我爸24歲，我媽22歲，他們結婚之後不久就有了我。我媽和我奶奶商量，說自己想先瀟洒幾年，準備把肚子里的孩子收拾掉。結果我奶奶跟她說：要你不為留個后，你連一串辣子的錢都不值。我奶奶在世的那些年，在家裡說一不二，不是收拾這個就是收拾那個，並且我爺爺家的人打起架來似乎從來都不害怕會把人打死，這一點也是聲名在外，我媽一下子就屈服了，於是就這樣留下了我。

我爺爺家的老房子當年有三個獨立的房間，因為我大伯結婚在我爸之前，因此有個比較小一點的房間是給我大伯和我大媽兩口子住的。我爸和我媽結婚後，住在我大伯隔壁的那個小房間。我爺爺和我奶奶一共養了六個孩子，我爸和我媽結婚的時候我三爸在外地當兵，因此我猜測，我四爸和我姑姑以及我五爸三個人當年很可能是和我爺爺以及我奶奶住在我爺爺家的老屋中最大的那個房間。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和自己的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活習慣，太多的人住在一起大家容易有衝突。我媽懷我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受，因此總是想有專屬於她和我爸自己的房子。

我媽生我的時候據說非常艱難，痛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出來。把我生出來后她就痛得感覺自己的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爸說我出生的時候長得極其難看，渾身的皮膚皺巴巴的，就像一條即將蛻皮的蛇。我爸說他看見我的第一眼心就涼了半截，想著他的媳婦怎麼給他生了這樣的一個孩子。因為我是他和我媽的第一個孩子，我爸雖然很失望，到底沒有把我扔掉。

我奶奶在我出生后對我媽和我都是不聞不問的態度，每天只顧自己瀟洒。我媽月子期間的吃喝都是由我爸負責。

我媽說她那時候不太會做針線上的那類活，我出生以後一直光溜溜的沒有衣服穿。我奶奶雖說對我不聞不問，可是人家能幹也是真的。我媽央求我奶奶幫我裁身衣服，我奶奶倒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她真的是幫我把衣服裁好，然後把那些布片丟給我媽，讓她自己把那些布片縫成衣服。

我媽說她那時候就會做炮，在針線活上極其生疏，我奶奶把裁好的衣片丟給她，她都不知道怎麼把那些衣片拼起來，縫衣服的時候總是拼錯衣片，於是不得不在縫製衣服的時候拆拆補補，最後做出的衣服也不成樣子。

我媽後來一直很討厭我大媽，兩個人的梁子也是在我們和我爺爺家分家之前就結下了。

我大伯當年吃的國家飯，即使他當年並沒有為大家庭付出過什麼，因為有國家幹部的身份庇佑，家裡也沒有人難為他媳婦。我爸當兵複員以後仍舊回家當了農民，儘管他和我媽當年在家裡沒少幹活，我爸掙的工分和錢都被我奶奶捏在手裡，可是他們兩個都是農民，當年的農民是天底下最卑微的職業。我爸和我媽當年因為從事著天底下最卑微的職業，兩個人因此過著活沒少干，氣卻沒有少受的日子。

我爺爺家當年住了十個人，我媽在家負責做飯。十個人的飯做起來還是蠻費事的，我媽做飯時就用一條圍巾把我綁在一個小椅子上。後來我長大了，我媽跟我說起這段往事時都是一幅憤憤不平的樣子，說全家那麼多人，一個個都是球球腿腿地躺在炕上，沒有一個人哪怕是吭一聲說我二嫂不容易，我來幫你哄一下娃，沒有一個幫你的人，全都是給你找事的。我媽討厭我大媽是因為她覺得我大媽那人太過姦猾。我媽一個人做全家十個人的飯，每天中午都要擀很大的兩坨面，我媽把娃綁在椅子上，自己在灶上揮汗如雨，還要注意鍋底的柴火，每天過得狼狽不堪。我大媽呢，每次都是看到我媽把飯做好了，她就跑去撈一碗面出來調好，端到我奶奶面前說：媽，你嘗一下這碗面鹽醋味道合適不？要不要我再幫你添點啥？然後，所有的好就讓我大媽一個人落著了。

我爸至今都不願意和我姑姑打交道。原因是我姑姑當年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就很愛給我爸和我媽找茬。我爸和我媽當年又管家裡的活又管地里的活，我姑姑不給幫忙也就算了，還說我們家是兩個人幹活三個人吃飯。我爸說我當年不過還是一個正在吃奶的嬰兒，我姑姑居然能把兩個人幹活三個人吃飯這樣的話說得出口。

我爸和我媽也很討厭我四爸。說他當年還是一個半大小子，就每天張羅著要把我爸和我媽從家裡趕出去。原因是他說他要娶媳婦，讓我爸和我媽把他們住的那個房間給他騰出來。我爸和我媽氣就氣在我爺爺家蓋房子的時候我爸出了大力，隨著我爺爺到山裡拉木頭壓得我爸都耽誤了長個子，到頭來自己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而我大伯家呢，蓋房子時人家沒出力，我四爸想娶媳婦要讓人給他騰房子，沒去給我大伯家找事，卻偏偏要來給我們家找茬，明擺著就是因為我們家沒有後台，我四爸在欺負人時都是一副勢力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