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三章 白雀(1)(7)

7.第三章 白雀(1)(7)

桑桑甚至在那天看荷塘邊上蔣一輪與白雀於月光下排練時,就已在心裡覺得,蔣一輪和白雀應該在一起——他們才應該在一起呢!

這天天黑之後,桑桑把一條木船搖到了河那邊的一棵大樹下。

船上坐著蔣一輪。

木船靜靜地停在岸邊。沒有月亮,只有風。風吹得兩岸的蘆葦亂晃,吹得水起波浪,一下一下子拍打著河岸。樹上有鳥,偶然叫一聲,知道是風的驚憂,又安靜下來。村子里,偶然傳來一陣呼雞喚狗的聲音。到處是一個意思:天已晚了,夜間的寂寞馬上就要來了。

蔣一輪也像桑桑一樣,在體驗著一種緊張。但他在桑桑面前還要必須做出一個老師的樣子來。他要給桑桑一個平靜的而不是激動的樣子,並且還要給桑桑一個印象:他與白雀之間,是世上最美好,最純潔的友誼。

桑桑聽到了腳步聲,從船上站了起來。

白雀來了,白雀沒有一點慌張的樣子,像是要去做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上了船,然後坐了下來,把雙腿垂掛在船艙里,與同樣姿態的蔣一輪正好面對面。

桑桑搖著船,船在夜色下往前行。桑桑像所有水鄉的小孩一樣,**歲時就能撐小船,而到十幾歲時,就能搖楷,把一個較大的船運行起來。水鄉的水面上,常見一個與船極不等稱的孩子搖楷。那孩子埋著屁股,一仰一合,居然把楷搖出很大的水花來。要是在白天,桑桑會很得意地向兩岸的人表演他的搖楷。那時,他會把動作做得很有節奏,很有模樣。但現在他知道,誰也看不見他搖楷,就不去在乎動作一一他現在只想將船搖得快一些,早點讓船進入蘆葦盪里。

岸上有人問:「誰在搖船?」

桑桑不回答。蔣一輪與白雀自然更不會回答。船依然走它的路,誰也不去理會岸上的人。

村莊與學校都漸漸地遠去了,船正在接近大河口。

「他們可以說話了。」桑桑想。

可是蔣一輪與白雀並不說話。

桑桑很納悶:「好不容易在一塊兒,怎不說話呢?」

蔣一輪與白雀卻就是不說話,那麼面對面地坐著。

天空有嘎嘎聲。桑桑知道,那是夜行的野鴨子。桑桑能想像出,那隊野鴨子,正在天空下整齊地飛著,但一個個樣子都很滑稽—野鴨總是那麼一副笨樣子。

船出了大河口,水面忽然一下開闊了。月亮從東邊的樹林里升上來了,水面上就有了一條晃動不定的銀色的路。這條銀色的路,直伸向遠方,突然地就斷了。桑桑順著這條銀色的路望去,已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那個蘆葦盪。

水面一寬,加上風大了一些,船便開始晃動。

蔣一輪與白雀依舊不說話。

桑桑想:也不知他倆幹什麼來了?大人的行為很古怪,讓人想不明白。

船到了蘆葦盪。

這是一片很大的蘆葦盪,月光下一望無際。

蔣一輪先上了岸。桑桑看到,蔣一輪伸過手來,本來是想拉一下白雀的,但白雀沒有用他幫忙,自己跳到了岸上。他們面對著似乎無限深遠的蘆葦盪,一陣腳櫥,很長時間站在那兒,不敢往深處走去。算了,就再等一會吧。可是左等右等,下課鈴就是不響。

陪同外校老師坐在後面的桑喬,一直冰冷著臉。

孩子們起先還勉強坐著。但坐不多一會,就坐不住了,身上像爬虱子,開始不由自主地扭動起來,並開始小聲說話。

荒唐的是,蔣一輪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竟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請大家再耐心等一會,馬上就要下課了。」

外校的一個年輕女教師憋不住笑了。這笑聲雖然是被努力控制了的,但孩子們還是聽到了,大家互相瞧瞧,也傻乎乎笑了起來。

蔣一輪滿臉通紅,額上出來汗珠,這才想起複習舊課。可剛等他說完「我們把課文翻到上一課」時,鐘聲卻十分有力地敲響了。

中午,由油麻地小學招待外校老師一頓飯。吃飯時,桑喬笑臉陪著客人,但始終笑得不大自然。那時,他就在心中暗暗指望著下午的作業檢查,可為他撈回一點面子來。這一項,始終是油麻地小學的強項,是其他任何一所學校都無法與之抗衡的。況且,前三天,桑喬還專門召開了全體教師會議,特地強調了一下作業的問題:作業就是人的臉,既然是臉就要乾淨,臉不幹凈要洗乾淨,作業做得糊裡糊塗的,沒什麼客氣的,撕了重來,一次不行,再撕一次,不怕把作業本全撕了,大不了再換個新本;當天的作業,必須當天批改,不得過夜……。開會之後,桑喬再在各教室門口巡視,就聽見一片沙沙沙的撕紙聲,像急雨暴打地里的玉米葉子,把桑喬自己都聽得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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