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章 禿鶴(1)(6)
等禿鶴與桑桑一前一後回到校園時,幾乎全校的學生都已到了旗杆下,正用手遮住陽光在仰頭看那高高的旗杆頂上的白帽子。當時天空十分地藍,襯得那頂白帽子異常耀眼。
禿鶴現了自己的帽子。他推開人群,走到旗杆下,想爬上去將帽子摘下,可是連著試了幾次,都只是爬了兩三米,就滑跌在地上,倒引得許多人大笑。
禿鶴倚著旗杆,癱坐著不動了。腦袋歪著,咬著牙,噙著淚。
沒有人再笑了,並有人開始離開旗杆。
有風。風吹得那頂白帽子在旗杆頂上微微旋轉擺動,好像是一個人在感覺自己的帽子是否已經戴正。
蔣一輪來了,仰頭望了望旗杆頂上的帽子,問禿鶴:「是誰幹的?」
孩子們都散去了,只剩下阿恕站在那裡。
「你乾的?」蔣一輪問。
阿恕說:「是。」
禿鶴大聲叫起來:「不,是桑桑讓人乾的!」
禿鶴站起來,打算將桑桑指給蔣一輪看,桑桑卻一矮身子,躲到樹叢里去了。
蔣一輪命令阿恕將帽子摘下還給禿鶴,禿鶴卻一把將阿恕摘下的帽子打落在地:「我不要了!」說罷,脖子一梗,直奔桑桑家。進了桑桑家院子,禿鶴仰面朝天,將自己平擺在了院子里。
桑桑的母親出來問禿鶴怎麼了,禿鶴不答。桑桑的母親只好出來找桑桑。桑桑沒有找到,但從其他孩子嘴裡問明了況,就又回到了院子里哄禿鶴:「好陸鶴,你起來,我饒不了他!」
禿鶴不肯起來,淚水分別從兩眼的眼角流下來,流到耳根,又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上,把泥土濕了一片。
後來,還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桑喬才將禿鶴勸走。
桑桑從學校的樹叢里鑽出去,又鑽到了校外的玉米地里,直到天黑也沒有敢回家。母親也不去呼喚他回家,還對柳柳說:「不準去喊他回家,就讓他死在外面!」
起風了,四周除了玉米葉子的沙沙聲與水田裡的蛙鳴,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桑桑害怕了,從玉米地里走到田埂上。他遙望著他家那幢草房子里的燈光,知道母親沒有讓他回家的意思,很傷感,有點想哭。但沒哭,轉身朝阿恕家走去。
母親等了半夜,見桑桑真的不回家,反而在心裡急了。嘴裡說著不讓人去喚桑桑回家,卻走到院門口去四處張望。
阿恕的母親怕桑桑的母親著急,摸黑來到了桑桑家,說:「桑桑在我家,已吃了飯,和阿恕一起上床睡覺了。」桑桑的母親知道桑桑有了下落,心裡的火頓時又起來了。對阿恕的母親說是讓桑桑回來睡覺,但當她將桑桑從阿恕的床上叫醒,讓他與她一起走出阿恕家,僅僅才兩塊地遠,就用手死死揪住了桑桑的耳朵,直揪得桑桑呲牙咧嘴地亂叫。
桑喬早等在路口,說:「現在就去陸鶴家向人家道歉。」當天夜裡,熟睡的禿鶴被父親叫醒,朦朦朧朧地見到了看上去可憐巴巴的桑桑,並聽見桑桑吭哧吭哧地說:「我以後再也不摘你的帽子了……」
桑喬一臉尷尬。
只有禿鶴一人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生,全神貫注地做著應該做的動作,簡直是滴水不漏。做到跳躍動作時,只見他像裝了彈簧一樣,在地上輕盈地彈跳。那顆禿頭,便在空中一聳一聳。當時,正是明亮的陽光從雲罅中斜射下來,猶如一個大舞台上的追光燈正追著那個演員,禿鶴的禿頭便在空中閃閃亮。
桑喬都剋制不住地笑了,但他很快把笑凝在臉上。
就這樣,禿鶴以他特有的方式報復了他人的輕慢與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