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七章 白雀(1)(6)
白三和白雀不數。
「數數。」
白三和白雀還是不數。
「數數。」谷葦說著,就把白雀的一碗水餃拉到跟前,用筷子又在碗中很認真地數起來。
白雀側過身去。
「也差一隻。」
攤主一句話不說,又用勺舀了一隻水餃,連湯帶水餃倒進了碗里,濺了更多的湯,有許多滴落在了白雀好看的衣服上。
白雀沒擦,低下頭去,眼睛里一會就汪了淚水。
谷葦全然不覺,又開始數那半斤的一碗,數了半天,一聲不吭,把碗推回到白三的面前。
攤主問:「怎麼不說話?」
谷葦說不出來。因為那隻碗里,又多了三隻水餃。
攤主問白三:「老人家,他是你什麼人?」
白三不吭聲。
攤主一笑。
谷葦火了,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攤主說:「我沒有什麼意思。我這裡,做不起這筆生意。」說罷,將三碗水餃,一碗一碗倒進了泔水桶。
谷葦那副小文書的樣子,立即全無,撈衣捲袖地要跟攤主打架。
白三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走了。
白雀扔下所有剛買的東西,跟著白三也離開了食攤。
傍晚,父女倆回到村裡。
谷葦的舅舅張勝正好在村頭遇見了白三,問:「我外甥怎麼樣?」
白三往前走,不答理。但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說:「他如果是我的外甥,他一生下來,我就把他溺死在便桶里!」
白雀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邊亂扔東西,一邊大哭。……
4
離過年還有幾天,白雀將一封信從口袋裡取出,問桑桑:「桑桑,你還肯幫你白雀姐姐的忙嗎?」
桑桑連忙點頭。
白雀把信交到桑桑的手上,然後順手給他端正了一下他頭上的那頂棉帽:「送給他。」
桑桑拿了信,飛跑而去。
桑桑知道這是一封什麼樣的信。他要給蔣一輪送去一個驚奇。他一路想像著蔣一輪在看到這封信之後的樣子,想像著不久以後蔣一輪和白雀又會見面的景:夜色茫茫,一隻小船划進了蘆葦盪;月亮無聲地掛在河灣的上空,他們坐在水邊上;……一路上,他不時地跳起來,去用手夠路邊槐樹垂掛下來的枝條;要不,就背朝蔣庄的方向,急速地後退;……這是桑桑許多天來,最快樂的一天。
他跑到蔣庄時,已是下午四點鐘的光景。蔣一輪帶著桑桑到過他家好幾回,因此,桑桑不用問路,就直接走向座落在水邊上的蔣一輪家。
桑桑還沒有走到蔣一輪的家,就覺得蔣一輪家今天有點異樣:有不少人站在門外,一律都穿得乾乾淨淨的,還有一些同樣穿得乾乾淨淨的人,在屋裡屋外地進進出出,不知忙些什麼。
桑桑走近了,就聽一個過路的人在問:「這個人家今天做什麼事?」就有人回答:「結婚。辦喜事。」「哪個人家?」「蔣常信家。」「一輪結婚?」「就是一輪。」
桑桑走到了蔣一輪家的門口。他看到兩扇院門上,貼了兩個大「喜」字,門媚上也貼了喜紙,那喜紙正在風中飄動,喜紙中間一小片金紙,就一閃一閃地亮。這時,桑桑摸了一下在懷中已被他悟熱了的信,站在門口呆住了,竟不知道是進去找蔣一輪,還是轉身回油麻地。
蔣一輪這時走了出來。他一時未能看到人背後的桑桑。但桑桑卻看到了他。蔣一輪穿了一身新衣,皮鞋擦得很亮,頭梳得很細緻,還上了頭油,那副眼鏡似乎也被很好地擦拭過,很文氣地架在高高的鼻樑上。他的胸前戴了一朵紅花。他的心似乎不壞,略微不好意思地微笑著,跟那些進進出出的親戚或來幫忙的人點著頭。大概是他的一個長輩大娘進了院子,用拐棍輕輕地敲了敲他的腿,不說話,只是朝他笑著,那意思在說:「成家啦!」蔣一輪微微彎腰,並伸出手來,輕輕扶了一下大娘的後背,那意思在說:「請進屋坐吧。」
正當桑桑猶豫不決時,蔣一輪現了他:「桑桑!」他大步走出院子,十分驚奇地望著桑桑,「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