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塵埃落定 第十一章(9)
我的新朋友汪波土司口氣有些變了,他說:「求求你,放開我吧,我的朋友會看見。***」
我睡在地毯上,頭枕著一個侍女的腿,眼望天空。我想,新朋友要背叛我了。我心裡沒有痛楚,而害怕事停頓下來,不再往前展。我希望生點什麼事。這麼多土司聚在一起,總該生點什麼事。
汪波土司的呼吸沉重而緊張。
好吧,我在心裡說,新朋友,背叛我吧。看來,上天一心要順遂我的心愿,不然,塔娜不會在這時突然出現在迴廊上開始歌唱。她的歌聲悠長,裊裊飄揚在白雲與藍天之間。我不知道她是對人群還是原野歌唱,但我知道她臉上擺出了最嫵媚的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誘惑。有哲人說過,這樣的女人不是一個深淵就是一服毒藥。當然,這是對有著和哲人一樣健全心智的人而,我自己卻是一個例外。我不害怕背叛,我在想,會不會有人失足落入這個深淵,會不會有人引頸吞下甜蜜的毒藥。我偷偷看著汪波土司,他臉上確實出現了跌落深淵的人和面對毒藥的人的驚恐。
現在,他有一個引領者,這個人就是我的岳母。
她說:「唱歌那個就是我漂亮的女兒,這個傻子卻不跟她住一個房間,不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我想告訴他們,那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泉水已經乾涸了。但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汪波土司自自語,說:「天哪,我的朋友怎麼會這樣?」
「你的朋友?我不懂堂堂土司為什麼要把他當成朋友。他不是土司,是傻子。」女土司說起話來,聲音還像少婦一樣嫵媚。有了這樣的嫵媚,不管內容是什麼,聲音本身就是說服力,何況內容也有誘惑力:「我死了,位子就是她丈夫的。每當我想到這傻瓜要成為茸貢土司,我整夜都睡不著覺。長久睡不好覺叫我老得快了,臉上爬滿了皺紋,男人都不想要我了。可你還多麼年輕啊,就像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
我本該聽他們還談些什麼,卻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女土司看著我冷笑,她說:「我們這些土司,不是你的客人嗎?可你卻睡過去了。」
我想說對不起,但我卻說:「你怎麼不回自己的領地,有人在你面前睡覺就殺了他。」
女土司說:「看看這傻子怎麼對自己的岳母吧。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麼美麗,也不知道岳母需要尊敬。」她充任了一個煽動者的角色,她對土司們說,「他想叫我回去,我不回去。我是他請來的,我們都是他請來的。他該有什麼事,沒有事把我們這些管理著大片土地和人民的土司請來是一種罪過。」
女土司一句話就使土司們被酒灌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抬了起來。
汪波土司把臉轉到別處,不敢和我對視。
還是拉雪巴土司說:「我這個土司沒有什麼事做,我認為土司們都沒什麼事做。」
土司們都笑了,說他不配當土司,叫他快把位子讓給更合適的人。
拉雪巴土司不羞不惱,笑著說,自從當上土司,自己實在沒有做過什麼事。他說:「你們又有什麼腦子好動?地盤是祖先劃定了的,莊稼是百姓種在地里的,秋天一到,他們自己就會把租賦送到官寨,這些規矩也都是以前的土司定下的。他們把什麼規矩都定好了。所以,今天的土司無事可干。」
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說,麥其土司種鴉片是不是有事可干。
拉雪巴土司搖著肥胖的腦袋說:「啊,鴉片,那可不是好東西。」他還對我搖搖頭,重複說,「真的,鴉片不是好東西。」他對女土司說:「鴉片使我們都失去了些好東西。」
女土司說:「我並沒有失去什麼。」
拉雪巴土司笑了,說:「我失去了土地,你失去了女兒。」
女土司說:「我女兒是嫁出去的。」
拉雪巴土司說:「算了吧,誰不知道在女土司手裡,美色就是最好的武器。」
茸貢土司嘆口氣,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