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山下的花環 九(1)
戰鬥愈來愈殘酷了。***
當我們每人把分到的兩根甘蔗剛剛嚼完,主峰上的敵人居高臨下,又一次向我們實施炮擊。這次炮擊比前幾次更瘋狂,更兇狠,炮擊持續了長達半小時之久。無名高地上,我們作為依託和立足點的塹壕,前後左右,到處彈坑累累。撲面的硝煙使我們睜不開眼,濃重的梯恩梯味兒嗆得我們喘不出氣。
炮擊剛停,主峰山半腰的兩個敵堡,用平射的高射機槍、輕重機槍,向我們這無名高地掃射……
顯然,敵人是要從南面反撲了!
「三排,壓制敵火力!」梁三喜大聲喊道。
我們剛從塹壕里探出頭,便見一群敵人已爬上塹壕前的陡崖,離我們只有十幾米了!
「打!」梁三喜邊喊邊端起輕機槍,對著敵群猛掃!全連奮起向偷襲過來的敵群開火,瞬間,陣地前的敵人便被我們打得如同王八偷西瓜,滾的滾,爬的爬……
這群敵人是從主峰上下來的。他們趁炮擊時我們無法觀察,便越過主峰和無名高地間的凹部,偷襲到我們的陣地前沿。真險啊,如果我們稍遲幾秒鐘現他們,他們就撲進我們的塹壕里來了!
當敵人的反撲又被我們打退後,敵我雙方又平靜下來。
這時,報務員跑到梁三喜跟前,說營長在報話機中呼叫九連。
梁三喜極其簡要地向營長報告了我們攻下無名高地的經過。營長在報話機中告訴我們:營指揮所和營所屬另外三個連隊,離我們這無名高地直線距離還有十公里左右。預定的穿插計劃因戰局展被打亂,他們已不能按預定方案按時到達預定位置了。眼下,三個連隊正分頭扼守山口要道,阻截從第一線潰逃下來的敵兵,保證大部隊全殲逃敵。因此,他們一時騰不出兵力來支援我們。營長還收回了他昨天對我們的批評,並傳達了師、團長對我們九連的嘉獎令,說我們昨天的穿插速度是相當驚人的!……
是的,當他們也在我們昨天的穿插路上走一走時,他們便會曉得我們九連為啥誤了一百二十二分鐘!
「困難,你們有啥困難嗎?」營長問。
「傷亡已超過三分之一,斷糧斷水!」梁三喜喊道,「水,主要是缺水!」
「堅持,你們想辦法堅持!要堅持到明天頭午,我們才能上去!」稍停,營長喊道,「團長指示,如果攻下主峰有困難,你們就堅守在無名高地上,等我們上去再說!」
「不行,我們不能在這無名高地上堅持!要死,也只有到主峰上去死!」
「怎麼?你是梁三喜還是靳開來,牢騷不輕呀!」
「報告營長,靳開來已經犧牲,我是梁三喜!」梁三喜臉色鐵青,「主峰上有敵人的迫擊炮陣地,一個勁地朝我們頭上打炮。如果在這無名高地上堅持到明天頭午,九連必將全連覆沒!」
…………
跟營長通罷電話,梁三喜對我說:「指導員,召開個黨員會吧。」
我忙通知黨員開會。這時,一些不是黨員的戰士,也紛紛把他們早寫好的火線入黨申請書遞到我手上,問我可不可以列席參加黨員會。我眼裡一熱,忙說:「可以,絕對可以!」
此時要求入黨,絕不是去領取一張謀取私利的通行證,而是準備向黨獻出一腔熱血!
梁三喜對圍攏過來的黨員、非黨員說:「我們不能再被動挨炮了,要主動出擊!我提議組成黨員突擊隊,去拿下面前的主峰,去佔領敵炮陣地!」
戰士「北京」接上說:「連長的話極有道理。看來主峰上敵兵力並不多,他們主要是靠炮來殺傷我們。只有我們站在敵炮陣地上,我們九連才能有點安全感。」
梁三喜望了望眾人,宣布了兩道命令,任命戰前剛提升的炮排長為代理副連長,任命戰士「北京」為代理炮排長。
說罷,他問我:「來不及碰頭商量了。指導員,你看怎樣?」
我連連點頭同意。眼下讓誰陞官,既不需陞官者為自己「走後門」,更不需有人為陞官者當說客,說文了叫「受命於危難之際」,說白了便是靳開來的話,給你個帶頭去死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