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醜陋一幕
若是旁的事,胭脂不敢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
紫桓沒那麼多耐心,會翻臉的。
唯獨在男女之事上,那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樁。
雖然沒有宣之於口,每每兩人完事,看著胭脂泛紅的臉頰,饜足而慵懶的神態,他都得意非凡。
霸道地將她一把摟在胸前,勾起她下巴,「爺伺候的還好?」
……
此刻,她放潑拉住紫桓袖子,半哀求半責怪,「好久不陪我,今天非陪陪我不可,不然不讓爺走呢。」
「爺可是心裡沒胭脂了?我知道有孕后我就變醜了……」
紫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轉而變為無奈。
回頭扶住胭脂雙肩,眼神真摯,安慰她道,「前幾日,為夫是剛來這裡不習慣,沒有熟人朋友,沒事可做,心煩才冷落了你。」
「現在你身子越發不方便,我都摸得到孩子在你肚子里動呢,怎好這樣任性?你一定要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咱們既然只想要這一個,就得當心些,你說呢?生過孩子,養好了身子,你說什麼,夫君都滿足你!」
他眼神溫柔,胭脂恍惚間彷彿回到從前在京華兩人最要好的時候。
一時動情,輕輕靠在紫桓懷裡,想要環住他的腰。
可肚子又太大了,竟沒抱得住。
兩都笑了,空氣中的緊張氣氛頓時消散。
「今天為夫在外四處轉悠,嘗嘗這裡的東西,打算等你生過孩子帶你到處吃喝玩樂,所以不太餓,今天你自己吃吧。」
紫桓達了胭脂的手,將她拉到凳子前,按著她的肩叫她坐下,低頭說,「好好吃飯。」
他都沒問她是怎麼好起來的。
也沒問最近口味是不是因為有孕改變了。
桌子上的菜明明和從前常吃的口味都不一樣了呢。
他看似溫柔,卻急著離開這裡。
胭脂緊緊抓住自己裙擺,恐懼和憤怒以及委屈糾纏在一起。
她不懂,是什麼讓紫桓的感情一點點變了。
他為何不直接說,還要繼續偽裝,難道只為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她痛苦地支著腦袋思索著。
以致於心思太重,杏子的葯也失了效,那股噁心一下頂上來,她來不及叫珍珠拿痰盂,只得吐在湯盆里。
她狼狽地抱著湯盆,將胃裡的東西吐到盡,吐出酸水才消停。
「怎麼了夫人?」珍珠看到紫桓沒多會兒就出來,裡頭又不聽喚她,只是在外候著。
直到聽到胭脂狂吐才衝進來。
夫人上午還紅潤的面色,此刻蠟黃,眼神沒了光彩,懨懨地坐在凳子上,抱著煲了一下午的「魚翅燕窩老參湯」。
「不舒服快上床,奴婢馬上去熱了葯端過來,先歇會再吃點清淡的,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可受不了。」
珍珠一邊利落地架起胭脂,她彷彿沒有重量。
把胭脂放在床上,墊上鏤花金線枕,叫她舒服些。
自己張羅著讓人把飯菜都收走,湯倒掉。
又吩咐院里的丫頭自己把廚房的餐食分吃了,莫浪費。
自己去熱葯,沖湯婆子。
一套操作下來,一小會兒就全部做完了。
屋裡很快安靜下來,珍珠熄了幾支蠟,端來葯,一匙匙餵給夫人喝下。
胭脂喃喃自語,「不應該的,他為什麼這樣做?」
她和衣躺下,屋裡暖洋洋,燭火昏黃,她卻毫無睡意。
直到夜深,她低聲喊,「珍珠。」
珍珠在她床邊的榻上歪著,聽到她一直翻身,知道夫人沒入睡,便也撐著不睡。
聽到夫人叫她,馬上坐起來,「夫人?爐火太旺,是要喝茶嗎?」
「幫我穿鞋。」
「??啊?啊啊!」她趕緊蹲下身,給胭脂把鞋半套在腳上。
因為孕期腳腫,胭脂已經不能完全穿上鞋子,只能半套著穿。
反正她也不大出門,故而懶得做新鞋,反正生下孩子就能恢復原樣了。
套好鞋子,胭脂又叫拿來皮草大氅,將自己裹進厚厚的大氅中。
「你等在屋裡,別跟著我。」
「是。」珍珠答應著,幫夫人挑起棉帘子。
聽不到夫人腳步聲,軟底鞋子走起路來輕悄悄的。
她在屋內長嘆口氣,在院里做活時,總覺富貴人家的夫人,過得那樣舒服,半分不擔心吃穿,如神仙一樣逍遙。
過了內室貼身伺候,才知道世間之人,甭管富貴貧窮,人人有煩處。
陳老爺那樣的人物,整個鎮子找不出第二個。
原是神仙下凡似的,竟是個人面獸心的。
只看外表,哪看得出?
珍珠倒出一杯茶,自己一口氣喝了,香得直衝天靈蓋兒。
……
胭脂靜悄悄走近自己給穗兒安排的房間。
她提出換個房間給穗兒,紫桓必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叫他遠著穗兒,讓這丫頭好生歇兩天。
遠遠看著窗子亮著一抹微亮,穗兒大約還沒睡下。
她越走越慢,心中像有預感似的。
還余幾米,她立定在原地,聽到屋裡傳來不清不楚的「嗚嗚」聲。
不是男歡女愛那種扣人心弦,讓人發顫害臊的動靜。
這聲音飽含隱忍的痛苦,像靈魂發出的嗚咽。
她不敢向前,害怕揭露出她不願意麵對的秘密。
外面的夜那麼黑那麼長,連月亮也藏起來了,唯餘一點微弱的星光藏在深而遠的夜幕中。
此刻的胭脂被一陣孤獨感深深擊中。
好像整個世界只余自己,一切的危機都要獨自面對。
枯枝在寒涼而空曠的院中發出嘩嘩脆響,倒像在下著一場傾盆大雨。
檐鈴在屋下發出寂寞幽長的「叮噹」聲響。
一聲兩聲的夜梟啼鳴彷彿從很遠的深澗里傳過來,不眠不休……
那痛苦而壓抑的嗚咽,無休無止衝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她終於移動腳步——腳麻了。
凍的,還是站了太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像一瞬間又像站了幾個時辰。
腦子裡一片空白,對於接下來要看到的場景故意毫無防備。
一切盡在預料,不如什麼也不去想,要傷就傷透好了。
她帶著自毀的心情向那抹微光走去。
這間房沒來及打掃,她就讓穗兒搬進去了,窗子沒更窗紗,有裂開的地方。
她向內看……逼著自己不要移開眼睛去看……
穗兒的手指流出血了呢。
這傻丫頭抓住木頭桌子為什麼要用這麼大的力氣?指甲蓋都掀開了。
她更換過的衣衫又撕碎了。
她一頭汗一臉淚,想叫出聲,卻做不到——
一根白綾穿過她兩片唇瓣和上下牙床,緊緊系在腦後。
使她的嘴巴合不攏,口涎濕了綾布流向下巴。
她那樣狼狽。
比她更狼狽的,是紫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