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再下一局
鳳葯一早來到杏子這裡,看她用稻草扎了人型在教自己挑的女醫苗子們學針灸。
她放輕腳步走入後殿杏子的製藥房裡。
那裡三堆兩堆擺著各種藥材,一本醫書攤開擺在桌上。
石臼中還有搗了一半的藥物。
她坐下,自葯櫃中取了一把蒲公英沖入沸水,以為茶飲,可消腫結。
飲了一半見黃杏子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入內室。
「好好,咱們黃藥師下學了。」
鳳葯雖嘴上調笑,卻難掩沉重心情。
「沒事的放心吧。」杏子坐在她對面,接過她的杯子喝口水。
「可惜這件事有一個缺陷。」鳳葯說,「無論如何彌補不上。」
杏子點頭,「她下藥,卻在自己宮中動手,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這段時間大家都知道貴妃過於囂張,連命婦都看到了。自然皇後於情於理咽不下這口氣。」
「在宮中頂撞了皇后,皇后氣不過才動了手,這個理由夠不夠?」
杏子無謂地續杯熱茶,她是真的對自己手段有信心。
皇上說一個太醫院兩個院判不好區分,封杏子為左院判。
右院判用藥救人可能比她強。
說起來下毒,卻無人能出其右,女科她更是潛心研究多年。
很多癥狀婦人不願對男子輕言,對她卻言無不盡。
這些年來光是筆記她便記了一人高,都是最寶貴的材料。
見她這般篤定,鳳葯點頭,「我又何嘗不懂人性?人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實。」
「這件事,他們再有懷疑和猜測,架不住鐵證如山。皇后逃不掉心胸狹隘,戕害妃嬪這條罪過。」
「那豈不是可以廢后了?」杏子問。
鳳葯搖搖頭,「罪不至此,而且皇上也想要個賢名,必要保全國母。皇后還是皇后,宮裡不多這麼一個虛挂名頭之人。」
「再說祭祀大典這樣的活動,也需要皇后撐場面,帝后雙全也是百姓願意看到的。」
「內里是臟是破都不重要,外表光鮮華麗就夠了。」
「皇上對皇后仍然有夫妻之情在的。」
皇上只想名正言順,沒有阻礙的削權,不想廢后。
為後頭的大動作做準備,把皇后架空,未必不是種保護。
兩人默然相對,沒心思說笑,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太醫院前一陣嘈雜。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對方心道:終於來了!
一個小葯童跑得飛快,不顧平日不許私入葯室的禁令,闖入進來,叫道,「老師!快到清思殿去,貴妃和愉貴人都不好了。」
……
杏子拿了藥箱騎馬搶先向清思殿去,她要搶在別人之前過去。
她要趕在其他太醫到達之前先到達。
清思殿已經亂成一團。
夏湖、夏至兩個大宮女手忙腳亂正抬起貴妃向榻上去。
……
一炷香之前,貴妃與愉貴人一起用了皇后賞的點心,吃了杯茶。
愉貴人不好意思道,「一有孕就總愛餓,皇后別怪罪。」
她笑笑起身,「二位娘娘繼續,容妾身出去散散,肚子大了坐著頂得慌。」
剛起身,突然變了臉色,一隻手扶住桌角,勉強笑道,「怎麼了這是?肚子突然疼起來?」
皇后無知無覺,只是看著她問了一句,「怎麼樣?不行還是坐會兒吧。」
可看她站著不動,臉色越來越白,甚至額角密密沁了汗珠,皇后也著了慌。
「夏湖,扶愉貴人到榻上歇會兒,不知何故,想是動了胎氣。」
此時,貴妃也叫出聲,「怎麼本宮腹部也開始疼起來?」
她厲聲叫道,「皇后,你給我們吃了什麼?」
那邊愉貴人已經忍不住哼了起來,「不行,妾身……肚子疼得受不了了,皇後娘娘饒命啊。」
皇后突然驚醒了,這樣大一件禍事,馬上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去請太醫!快!把皇上也請過來。」
她本意是要快點趕在出事前撇清自己,下意識要請皇上。
兩個腹痛不已的女人在宮內大呼小叫,其他宮女不知何事,也不敢來打攪,只有夏湖與夏至在殿內伺候。
貴妃已經疼得坐不住,從凳子上跌下來,坐在地下。
一股熱流從下身蔓延開,貴妃尖叫起來,「太醫在哪裡,請黃大夫過來,快點,救救我。」
「快把貴妃也抬到榻上。」皇后挑開帘子叫進來幾個宮女一同將貴妃抬起。
夏湖心驚膽寒叫了起來,「糟了,地上有血。」
皇后心中咯噔一聲,她才不在乎貴妃和愉貴人死活,可是在她殿內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脫不了干係。
這才是她在意的地方。
怎麼會這樣?她給的東西絕對沒問題。
她們也不可能拿皇嗣開玩笑呀?
若是貴妃栽贓自己還說得過去,她想利用失子打擊自己,把自己推下皇后之位。
可是愉貴人犯不著!這代價太大了,她也得不到好處!
她心思在一瞬間轉了幾百圈,也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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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愉妃人是要分娩的樣子,身下大灘淺紅混雜著鮮紅,已然破水了。
她心裡一沉,愉貴人這胎怕是保不住,這個月份生下來就算活著也會夭折。
只希望曹元心身子強壯能先保住胎,再徹查此事。
此時殿前傳來馬蹄聲,杏子拿著藥箱直接打馬飛奔進殿門,直騎到殿前滾下馬來。
「給皇後娘娘請安。」
「別請安了,快點先救人,盡量給本宮保住孩子。」
皇后指著榻上的二人。
杏子跑過去,直接說,「愉貴人抬回她自己宮中吧,我得準備接生了。」
貴妃慘叫不已,杏子略思索,跪下對貴妃道,「請娘娘旨意,若娘娘與愉貴人同在一殿,臣女可同時照顧兩人胎兒,再請人在旁協助即可。」
「去!都去春華殿!」她咬牙吩咐,狠狠地說,「快離開這個地方!」
一群人抬了兩張夏天乘涼用的躺椅,鋪上厚棉褥,將人放上去,從頭到腳蓋住被子,以防吃了風。
杏子在一旁跟著,烏泱泱一大群人從清思殿向春華殿飛奔。
愉貴人蒙在被子里哭叫得凄慘,一路引得人紛紛駐足,宮門內也有人探出頭向外瞧。
清思殿一下寂靜下來,皇后不敢動桌上東西,她愣愣坐在椅上。
她不是沒想過,這是貴妃布的局,以失去一個胎兒拉下自己。
代價是很大,可貴妃如何說服愉貴人?
這一點無論如何不可能。
愉貴人只有一個女兒,這一胎多個太醫看過,都說是男胎,哪個妃子捨得不要皇子?
既然不可能,兩人一起出事——難道貴妃在她殿中同時給兩人下了葯?
是貴妃乾的!
一定是!
她起身喊道,「夏湖,陪本宮到春華殿去。」
她不能讓貴妃搶了先,在皇上面前先告御狀,她連個當面辯解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