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家族 第三章(3)

34.家族 第三章(3)

黃湘啞啞地笑。這種笑是典型的反派人物的一種笑法。我忍不住說了句:「那就讓科學做主吧。這麼大的事兒,關係到千千萬萬人的命運,不能由哪個人的好惡、主觀意志來決定。」

我這樣說時,仍不敢肯定他的「最後一搏」是指阻止這個開項目還是另有他指。這其中的奧妙太多了,我畢竟來這個所不久。一個單位好比一個湖,下面的漩渦太多。

黃湘再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突然問了句:「聽說你在看陶的書?」

「陶」是指過世的陶明教授。老教授是前任所長,去世已多年,生前生后都在學術界享有盛譽。他的書是某一方面的代表性著作之一,我在學校就讀,現在不過是在朱亞的輔導下細細研修一下,這有什麼?我唔了一聲。

「那是老朱手裡的一把鈍器,用它打人。裴所長頭上挨了好幾傢伙……我們可得躲著你了,小夥子!」

黃湘說話慣於誇張。不過這一回太過分了。他說完就走開了,我差一點追上他。打一仗才解恨。全部的血都涌到了頭上,我不知該干點什麼,定定地站了好久。

好多天我都不能安寧,朱亞覺得反常,就問怎麼了。我沒說什麼。我真怕他知道了生氣。來這個所不久我就知道所長與副所長之間有嚴重的摩擦,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終於弄清楚了一點,無非是老所長去世前後面臨著新所長的人選,裴與朱之間有競爭,裴勝朱敗,屈就於副手位置等等。不過我與朱亞在一起時,他從未及,我也絕不會問這一類事。這是世界上最讓人煩膩的東西。我僅僅是從其他人嘴裡的只片語中明白了:當年的朱亞是老所長陶明最得力的助手,著作也多;而裴濟只有幾本通俗普及性讀物。但據說他的行政管理能力強,所以也就當了所長。

黃湘與我有了那場不愉快的談話之後,我自然而然地更為注意了一下裴、朱的關係。這使我進一步了解到,在陶教授去世后的長時間裡,所長這個位置一直空著。陶教授長期在農場忍受折磨,死得很慘,對於他的死裴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朱亞與自己的導師陶明有父子般的深,他曾抱著死去的導師哭暈了過去。關於新所長的通俗讀物,長時間以來就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

2

春天來到之前的這一段時間,是我多年來少有的一些不安甚至是痛苦的日子。先是蘇圓對我的拜訪——以前她從來沒有到過我的單身宿舍——她與我的長時間交談不但不能使我最終愉快起來,相反讓我興奮中夾雜著極度的懊喪。我心中充滿了矛盾。我察覺到她也處於矛盾之中。她那紅潤的雙唇微微張開,讓我看到了潔白的、小小的牙齒。她從來也沒有被吻過嗎?她那對精明過人的、鹿一般的眼睛讓人心裡燙,又讓人有些懼怕。她的談話有一半內容是關於我們勘察隊的,而且常常要涉及到朱亞。她對副所長過分感興趣,就不由得讓我有些警覺。無論如何,她也沒有辦法掩藏自己的傾向,她有意無意地維護著裴濟所長!近來這個話題總是使我衝動。我也許要永遠為這種衝動感到內疚和後悔。我有一次脫口而出:

「裴所長不過是寫了兩本通俗讀物,唬唬你這樣的小孩子還可以。再說就是這樣的貨色,他自己親手寫了多少還是個問題呢……」

蘇圓立刻問我:「你從哪裡聽說的?朱亞告訴你的?」

我馬上否認:「所里背後誰不議論?朱亞就從來沒有提過這一段兒!」

接上誰也不吱聲了。她很輕鬆地把我桌上的書搬來搬去。我看見她的胸脯在急劇起伏。她問我什麼時候再走?我說當然是春天了,春天化凍了,勘察隊才能展開工作。還邀請我嗎?我遲疑著。我突然明白自己沒有這個權力。

她走近了。當時我坐在小床邊上。我把視線轉開。我的心咚咚跳。她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那是非常亂非常亂、極少梳理的頭,也許還有點臟。它們都不太馴順,硬倔倔的,因此梳理也沒有用。任何一個婚前男性都有這樣的頭,它們真是濃密而倔犟。缺少異性友誼的男性就尤其有這樣的頭。但是我似乎被告知:女性很喜歡這樣的頭;如果是個活潑的女性,那麼她就更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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