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鄔乘御
解決了心頭大患,鄔乘御終於來到了長樂宮,在門口踱步許久都未曾踏進去。
德元心疼不已,在旁邊勸說:「聖上,外頭風雪大,咱們快些進去吧,免得著涼。」
鄔乘御卻頭一次心灰意冷起來,望著滿天飛雪,伸出手掌去接,輕飄飄的雪花落在掌心,與他的手融為一體,鄔乘御失意道:「不著涼又如何,朕已經時日無多了……」
德元最聽不得他伺候十幾年的主子爺說這樣的話,德元撐著傘替鄔乘御擋雪,另一隻手擦拭濕潤的眼睛,哽咽道:「主子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不吉利。」
鄔乘御笑了,帶著釋然:「好,朕不說不吉利的話。」
鄔乘御轉身走進內殿,樓鍾玉怕冷,殿里炭火熊熊,溫暖的很,德元將鄔乘御的大氅疊好,放在一旁。
鄔乘御脫了鞋子走在發熱的地毯上,慢慢來到床前,樓鍾玉睡得極其不安穩,如今有沒有他,玉兒都害怕的點燃整個殿內的燈。
即使不喜歡明亮的燈光,可鄔乘御還是極力適應,掀開被子的一角,樓鍾玉很快就滾到床的角落,像是床上爬上來什麼髒東西似的。
鄔乘御沒有說話,只是將人又進被子里,跟他隔開一段距離,雖然在一張床上,兩個人好像隔了萬水千山一般。
半夜裡鄔乘御咳嗽不止,眼前也是陣陣發昏,樓鍾玉實在忍無可忍,坐起身來罵道:「能不能別咳了,有病就去吃藥!」
德元垂眼,連忙奉過去一杯溫度適中的茶,鄔乘御喝了幾口果然好多了。
「朕吵到你了?」
鄔乘御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咳嗽聲,說起話來比平時更加低沉帶著聽不清的啞意。
樓鍾玉一臉不耐煩:「知道就好,你回去睡,別在我這裡睡了。」
面對鄔乘御,他沒有拿刀砍死他就算是好了的,滅族仇人就在眼前,怎麼叫他能忍受的下去!
鄔乘御抿唇,「朕不咳就是了。」
鄔乘御重新攬著樓鍾玉睡下,這次他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音,德元紅著眼眶退下了,樓鍾玉不理他,接著睡他的大覺。
不知道是夢還是什麼,夜裡樓鍾玉耳邊總是響起噴水的聲音,是那種悶悶的待著隱忍的聲音,只是他睡得太熟,加上身邊人有意不讓他聽見。
樓鍾玉竟真的沒有發覺一絲異樣,一覺睡到大清早。
醒來的時候,鄔乘御已經去上朝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沒事幹的樓鍾玉越發無聊,只能坐在屋子裡看院子里光禿禿的桂花樹。
幸好有大皇子時常來陪他解悶。
「玉娘娘,你瞧這朵紅梅,清香撲鼻,紅艷艷的,放在裡屋可好看了。」
樓鍾玉嗯了一聲,看著梅花眼神裡帶著嚮往:「梅花開的真好。」
鄔瑾玄又道:「若是玉娘娘喜歡,兒臣就帶您去梅園裡轉轉吧,那裡更漂亮呢!」
樓鍾玉現在哪有臉見人,更何況出去了就意味著隨時有暴露的風險,意味著他隨時會遇到那麼不要命在御花園裡跳舞彈琴以奪得恩寵的妃子。
「罷了,我還是不去了,瑾玄若是下次再路過梅園,便多摘幾支給我吧。」
鄔瑾玄應了聲:「兒臣遵旨。」
「若是玉娘娘喜歡,兒臣每次來都給娘娘帶一支梅花。」
……
景熙七年,年僅三十的帝王鄔乘御病逝,謚號景佑,特令皇后,怡妃,明夫人,玫芳儀殉葬。
「其子鄔瑾玄,福慧雙修,大巧若拙,絕聖棄智,百伶百俐,堪當大任,命即日登基,潯陽王為攝政王,郭大人,周大人為輔佐大臣。」
年幼的鄔瑾玄穿著精緻龍袍,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小小年紀,眼睛里卻滿是野心。
「皇上,先皇說了,要玉妃娘娘一同殉葬,您為何不顧遺詔,將玉妃娘娘排序殉葬之外?」
鄔瑾玄身邊的小太監德福問道。
鄔瑾玄年紀雖小,可是善惡分明,知恩圖報,他坐在明顯比他高了一截子的書桌上,翻看著書籍,漫不經心答道:「玉娘娘對朕和母妃恩重如山,還救了朕的性命,朕該是感激的,怎能親手送他去死?朕做不到。」
「倒是便宜了褚嫦丹那個賤婦,死的太輕易了,該是千刀萬剮,大卸八塊才是。」
說起褚嫦丹,鄔瑾玄眼裡便是怒火滔天,只可惜人已經死了,否則他定要折磨這賤婦,不死不休!
回想起親手喂母妃的那碗毒藥,鄔瑾玄連手都是顫抖的,母子倆在無聲的坐著告別,自那時候他便想著要坐上皇位,只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所愛之人。
父皇不願意給母妃封號,他給,父皇想讓玉娘娘殉葬,他不許,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超過父皇的功績,成為一個愛民如子,勵精圖治的帝王,造福一方百姓。
「那玉太妃該如何處理,可是要遷宮?」
按照規矩,新帝登基,除了太后和太皇太后之外,先皇的妃子便應該遷居北苑居住才是。
「父皇薨世,玉娘娘該是傷心,遷居之事不必再提。」
長樂宮。
得知鄔乘御病逝的消息,樓鍾玉第一反應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在騙他,畢竟他這招屢試不爽。
看著德元傷心欲絕的表情,樓鍾玉才知道,鄔乘御真的死了。
他死了……
樓鍾玉情緒激動的昏了過去,醒來時便看見苗醫者在他身上施針,他想動卻被按住。
「莫動,蠱還未完全解開。」
樓鍾玉一愣。
是了……
鄔乘御已經死了……
這蠱留著又有何用。
樓鍾玉堅信是蠱影響了他的心緒,只要解了蠱,他又變成當年那個對鄔乘御只有恨沒有愛的樓鍾玉了。
可是蠱解開了,他的心還是悶悶的,就好像藏了什麼東西,仔細剖開卻翻不出來什麼,空落落的。
鄔乘御死了,蠱也解了。
也許他是時候離開了。
帶著累贅離開了。
……
「玉娘娘,您真的要走?兒臣想著讓您當太后享福呢,您別走好么?」
鄔瑾玄眼裡流露出脆弱,這是樓鍾玉不曾見過的傷感,這個眼神放在一個孩子身上太過於沉重了。
樓鍾玉嘆氣,解開衣裳。
「這是個威脅,我帶著他走,走到天涯海角去。」
哎,去天涯海角上戶口。
鄔瑾玄不說話了,半晌過後才嘆氣。
「如此便如玉娘娘的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