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十二章 寶刀(3)

3.第十二章 寶刀(3)

我說:「就是不搞項目,你也狠賺了一筆。***」

劉晉藏自得地一笑,說:「也可以算是一個收藏家了。」他好像在不經意間,就有了那麼多收藏。我知道他那些收藏的價值,那幾乎可以概括出這一地區的歷史、工藝史、冶鍊史。

以至於有一天,剛從床上醒來,我便說:刀。

刀,這個詞多麼簡潔,聲音還沒有出口,眼前便有道鋒利刃口上一掠而過的光芒,像一線尖銳而清晰的痛楚。韓月替我翻了析夢的書,裡面沒有一句提到刀子的話。把書放回架上時,她才恍然說:「你是醒了才說的,不是夢嘛。」

我說:「是半夢半醒之間。」

她笑了:「是不是看上你朋友的收藏了?」

我嘴裡說,哪裡呀,心裡卻懷疑這可能是真的。

刀,我恍然間說出了這個字眼。它是那麼鋒利,從心上劃過許久,才叫人感到一絲帶著甘甜味道的痛楚。

中午,我沒有回家,打電話把劉晉藏約出來,坐在人民劇場門口露天茶園的太陽傘下,就著乳酪喝扎啤。

我把那個字眼如何扎痛我的告訴了他,並準備受到嘲弄。

他只是一本正經地問:「你是不是真的說了它,刀。」

「是。」

「是不是就只單單一個字:刀。」

「是。」

他猛拍一下手掌,他黑紅的臉慢慢變白了,壓低了聲音:「走,我們去找你喇嘛舅舅。」剛才還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飄來了大團烏雲,雲中幾團悶雷滾過,豆大的雨水便噼噼啪啪落下來了,水霧帶著塵土四處飛濺,這是高原的夏天裡常常出現的天氣。不一會兒,雲收雨止,我們便向舅舅掛單的山坡上的喇嘛廟走去。廟前的石階平常都是灰色的,雨水一浸,顯出了滋潤的赭紅。踩在這樣的石階上步步登高,從日常的庸碌中超越而出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把這感覺說給劉晉藏,他說:「小意思。」

小意思是什麼意思。

舅舅不在,廟裡的主持說,最近,這個人在禪理上有些心得,回山裡小廟靜修去了。

夏天裡的太陽光那麼強烈,我跟劉晉藏坐在石階上,水汽蒸騰而起,滲入到骨頭裡去了,人有些恍恍惚惚。石階上紅色慢慢褪去,眼前的萬物都要被熾烈的陽光變成同一種顏色,一種刀鋒光芒映照下的顏色。再下面一點,是不大,但卻擁擠、喧鬧的城市,街道上的車流與人流,使這個平躺著的城市,在眼前旋轉起來了。我聽見自己突然問劉晉藏:「你那些刀子值好多錢?」

他笑了,說:「我也不曉得具體值到多少,但肯定是很大的一筆。」

他還說,每把刀子都有個來歷。

但我對那些故事不感興趣。

「你可以沒有興趣,但我必須感興趣,不然,這些刀子的擁有者,不會把刀子給我的,就是高價也不行,何況我還出不起多高的價錢。」

我喉嚨深處出了點聲音,但連自己也沒聽清楚。

劉晉藏說:「我送你其中八把刀子的故事,你寫一本小說,關於刀的小說,不就成家了。」

我說:「還差一篇,要九篇。」

九篇故事才能合成一本書,才符合我們民族的宇宙觀,才是一種能夠包容一切,預示無限的形式。我們共同認定,要寫一本書,就要在形式上與這種觀念相契合。突然,我眼前一亮,知道劉晉藏要說什麼了。果然,他說:「另外一篇刀子的故事,就要產生了,來找你舅舅就是為了這個。」

於是,我把劉晉藏搭在摩托後面,往山裡去了。

山裡,有一個小小的幽靜的村子,是我的老家。

舅舅主持的小廟在村子對面的山腰。

一年四季有大多數早晨,這座寺廟都隱在白色的霧氣中間。廟子上方是牧場,再往上,便是山峰頂著永遠的雪冠。廟子下面,是一堵壁立的紅色懸崖。懸崖下面一個幽幽的深潭,潭邊,是村子和包圍著村子的麥田。村子里的每一天都是從女人們到泉邊取水開始的。取水的女人裝滿了水桶,直起腰來,看見隱著寺廟的一團白霧,便說,今天是個好天。好天就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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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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