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二章 寶刀(19)

19.第十二章 寶刀(19)

風又準時停了。

面前的咖啡撲滿了塵土,我把兩杯苦澀的被玷污的飲料留在那裡,走出了車站。

就在這會兒,我體會到一個像韓月那樣從大地方來的人,第一次走出這車站是個什麼樣的心了。眼前,那麼大的風也沒有打掃乾淨的街道躺在強烈的陽光下,閃爍著一種晦暗金屬的明亮光芒,同時也一覽無餘地顯示出了這個小城的全部格局,讓人產生無處可去的感覺。

是這個雜亂無章的小城,讓人無法愛上我的家鄉。

舅舅走了,韓月走了,劉晉藏也走了,雖然他們的目的、方向各不相同。好吧,好吧,有一天,我也要離開這裡,到個更有活力、到個街上沒有這麼骯髒的地方。當然,我也不能說走就走。要等到韓月到了她要去的地方,等我辦了離婚證,給她寄去,還給她自由才走。我還要回老家去看看,拍幾張照片作為紀念。我就帶著這些念頭直接去單位。科長在我名下畫了一個圈,表示我在正常上班。除此之外,一個科室里的人就再沒有什麼事可干。大家都走得很早,我意識到這是周末了,我卻再也用不著急忙回家了。

回到家裡,無事可干,我便把刀子們翻出來,看了一遍,並沒有感到收藏家的快樂。我又到河邊公園,從跟我睡過覺的卓瑪手裡把那把刀也贖回來了,我花了整整兩千塊錢。

晚上,我夢見了她,我曾經的韓月。她在夢裡對我說,過去的舊人叫她再次心動,並不是因為他好,而是日子太平常,他身上至少有周圍男人都沒有的狂熱與活力。

為了這個,我也要再等上幾天,才去辦離婚手續,或許,她還會在夢裡告訴我點什麼。

劉晉藏還沒有來電話,而分手的時候,我們彼此確認將是終生的朋友時,他說了,賣刀的事有了眉目,就要給我來電話。打開電視,正在說「嚴打」的深入開展。我突然覺得這鬥爭和劉晉藏會有所聯繫,並開始為他擔心了。

這時,一個陌生人找到我門上。

他說:「我終於找到父親了。」

看我莫名其妙的樣子,他說:「我父親是鐵匠,我在你們村子里找到了他!」

天哪!想想這些日子生了多少事吧!我喜歡這些日子,它至少打破了平淡無聊日子裡的沉悶!

他十分急切地催我上路了。到了村子里,我才知道,鐵匠病得很重了。更要命的是,鐵匠終於等到了他的兒子,但卻不能開口講話了。我告訴鐵匠,兒子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鐵匠笑了。他的**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心靈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把兒子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裡,就這樣慢慢睡著了。

我和他兒子來到屋外,風從深潭那邊吹過來,帶來了秋天最初的涼意。就在寬大的門廊上,我看到他兒子流下了熱淚。他說:「我來晚了。為什麼找了這麼久,才在這近在咫尺的地方找到他?」

望著不遠處壁立的紅色懸崖,我指給他看那條沒有了腦袋的黑龍,給他講了那把寶刀出世的故事。是的,就在我講著不久前曾經親歷的事時,自己的感覺都是在轉述一個年代久遠的傳說。我聽著自己越來越沒有說服力的聲音在風中散開,以為他絕對不會相信。但他卻相信,說是在城裡就已經聽說這麼件事了,只是沒有這麼詳細罷了。我還和他一起去看了鐵匠鋪。夏天的風雨,已經使這個小小的木頭房子完全倒塌了。他的兒子也是國家幹部,再不會學習鐵匠手藝了。

他說:「沒想到,只趕上了給親生父親送終。」

我說:「你不會怪我吧?」

「我為什麼要怪你?」

「要不是那把刀,你父親不會這樣。我喇嘛舅舅說的,寶刀不該在這時出世,鐵匠是遭到天譴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我希望父親多挨些時候,我要慢慢地才會真正地覺得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感覺到自己和鐵匠血肉上的聯繫。也許正是為了這個,他整整一個晚上不吃不喝,握著老人乾枯的手,坐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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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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