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二章 寶刀(20)
早上,他對我說,老人的手還很有力,他說:「真是一雙鐵匠的手。***」
聽到這句話,鐵匠睜開眼睛笑了。他的臉上又浮起了血色。看來,他是掙脫了死神的魔掌,活過來了。在早晨明亮的光線中,我看到父子倆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下午,鐵匠就扶著拐杖起來走路了。
回到城裡,我又到河邊茶館里把那把刀賣給了卓瑪,這回,卻只賣了一千五百塊錢,我用這筆錢給鐵匠請了一個好醫生。
十三
我的朋友劉晉藏終於來電話了。
這個人做事都有他獨特的風格。他先打個電話到單位上來,說是晚上再打電話到我家,有重要而又不方便說的事告訴我。
我想,既然如此,何不晚上再打電話。
晚上,電話來了。結果是,他可能已經為寶刀找到真正的買主了。
我說:「還有假買主嗎?」
「真的比假的多。」電話是從海邊一個城市打來的。我向來對大海心嚮往之,雖然沒有見過一滴海水,卻把電話里的電流干擾聲聽成海浪了。這個電話很打了些時候。劉晉藏去了那個城市后,把寶刀弄到了一個拍賣會上,當時就有人出了二十萬的高價。但他的標價還要翻一倍,當然就沒有成交。但這就等於把他有一把藏式寶刀的消息向全世界收藏者布出去了。這些日子,他都在忙著甄別買主的真假。每遇到一個買主,他就提一次價,現在,已經提到一百萬了。他在電話里說這筆錢到手,就再不願意活得飄飄蕩蕩了,要辦一個公司。我問他辦什麼公司,他說:「還沒有想好,但你讓我想想。」好一個劉晉藏,沉默了不到三分鐘,就說,「就搞一個公司,專門弄我們家鄉山上的藥材啦、野菜啦什麼的,我們一起干,一百萬的資產,有一半是你的。」
我說:「韓月已經離開我,離開這個地方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嘩嘩地笑起來,說:「放心,等我們的公司搞起來,她會回來的。」
我說:「那也是回來找你。」
他又嘩嘩地笑了,喊道:「我們一定要把公司先搞起來,然後,再來看誰能得到她吧!」他說,「當然,要是我沒有叫那些假買主幹掉的話。」說完,就放下了電話。
我又想起韓月在夢裡對我說過劉晉藏為什麼令女人心動的話了。
之後,我就再沒有得到劉晉藏的任何消息。
滿山的樹葉變得一片金黃,在風中飛舞,韓月也沒有來信告訴我她落腳在什麼地方。
喇嘛舅舅作為一個雲遊僧人就更不會有消息了。
我回去看過鐵匠兩三次,他偏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了。
最後一次,我是跟他兒子一同去的。鐵匠看著兒子的眼神流露出無比的幸福,他兒子也告訴我,他跟父親真正有血肉相連的感覺了。這天晚上,我就住在鐵匠家裡。早上,鐵匠突然說話了。我睡得很沉,他搖醒了我。
問:「刀子還在你手上嗎?」
「天哪,」我說,「你說話了!找到了兒子,你又說話了。」
鐵匠說:「我不能說話,是受造了寶刀的過,我一說話,它就要傷害拿刀的人了。」
我告訴他:「我的朋友已經帶著這把刀遠走高飛了。」
他說:「沒有人能比命運跑得更遠。」
離開鐵匠,我馬上就出往那個城市去找劉晉藏了。我希望他已經把刀出手了,這樣,他才不會為刀所傷。我想,他這半輩子,除了一些女人的青春**,也沒有得到什麼。我帶上了所有儲蓄,也帶上了他留下來的所有的刀。我想自己也不會再回來了。走之前,我辦好了離婚證,我把韓月的一份壓在還放著她化妝品的梳妝台上,把鑰匙交到她單位領導的手裡,特別說明屋裡的東西都是她的,我只取出了銀行里的存款,這是我們倆最後一筆共同的積蓄了,說好是為孩子準備的教育基金,但我們沒有孩子,現在又已分手了。
離開的那天早上下起了秋天裡冰涼的細雨。這跟送別舅舅時不一樣,這樣的陰雨天,沒有人會在我身影消失的地方看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