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一章 兄弟戰爭(2)

2.第十一章 兄弟戰爭(2)

爾依不敢相信這是那個人的聲音,帶兵官說:「真的是你。」

他抬起頭,看到一張認識的臉。那人脫下帽子,確實有一隻耳朵不在頭上。那人笑了,說:「你在幫我找耳朵嗎?掉在崗托土司的官寨前了。」帶兵官說:「你的父親現在在我們這裡幹活。」

爾依終於找到了一點勇氣說:「不是替你們,他是替他的主子、我們土司的哥哥幹活,你殺我吧,我不會向你求饒的。」

軍官說:「誰要一個行刑人投降呢,你走吧。」於是就把爾依提著領口扔到山坡下去了。他趕緊爬起來,手腳並用,攀爬上另一面山坡。回頭時,看見父親十分吃驚地向著自己張望。他站了一下,想看清楚父親手裡拿的是什麼刑具,一支箭嗖一聲插入腳下的雪裡,他又拔腿飛奔起來,連頭也不敢再回一下了。

故事從此進入了膠著狀態。到開春的時候,連槍聲聽上去都像天氣一樣懶洋洋的。到了夏天,麥浪在風中翻滾,罌粟花在驕陽下搖擺,母親對他說:「叫我到你父親那裡去吧。」爾依就和她走向兩頭都有人守著的那座小橋。人們並不是天天在那裡放槍的,他們在地上趴得太久,特別在雨後的濕泥地上趴久了,骨頭酸痛,肉上長瘡。每天,兩邊的士兵都約好一起出來到壕溝上晒晒太陽。到哪天土司下令要打一打的時候,他們還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目標的,覺得和對方建立了親密關係而把頭抬得很高的傢伙都吃了槍子。這天是個晴天,兩邊的士兵都在壕溝上脫了衣服捉虱子。這邊的人說,啊,我們的行刑人來了。那邊問,真是我們的行刑人的兒子嗎?這邊說,是啊,就像你們的主子是我們的主子的哥哥一樣。在這種氣氛里,送一個老太太過去,根本不能說是一個問題。

在橋中央,老太太吻著兒子的額頭,說:「女人嘛,兒子小時是兒子的,如今,兒子大了,就該是他父親的了。」母親又對著兒子的耳朵說:「你父親還總是以為我一直是他的呢。」說完這句話,老太太哭了,她說自己再也不會見到兒子了。

爾依把一摞銀元放到橋的中央,向對岸喊:「誰替我的母親弄一匹牲口,這些就是我的謝儀了!」

那邊一個人問:「我來拿銀子你們的人不會開槍吧?」

這邊曬太陽的人嚯嚯地笑了起來。那個人就上橋來了,他把銀子揣到懷裡,對爾依說:「你真慷慨,不過,沒有這些銀子我也會把老人家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爾依拍拍那個好人的肩頭。那個人說:「你別!我害怕你的手!」

那個有點滑稽的傢伙又大聲對著兩岸說:「看啊,夥計們,我們這樣像是在打仗嗎?」

兩岸的人都鬨笑起來,說:「今天是個好天氣。」

爾依看著母親騎上一頭毛驢走遠了,消失在夏天的綠色中間。綠色那麼濃重,像是一種流淌的東西凝固而成的一樣。這天,他還成了一幕鬧劇的主角,兩邊的士兵開始交換食品,叫他跑來跑去在橋上傳遞。爾依做出不想干這活路的樣子,心裡卻快活得不行。在傳遞的過程中,他把樣樣食物都往口裡塞上一點,到後來飽得只能躺在橋中央,一動也不能動了。

貢布仁欽的舌頭(二)

爾依回來,就到牢里把昨天的事向貢布仁欽講了。

喇嘛一直在牢里練習說話,行刑人沒有把舌頭連根割去。他對爾依說,不是說你父親手藝不好,而是我怕痛拚命把舌頭往裡頭縮,留下一段,加上禱告和練習,又可以像一個大舌頭一樣說話了。他問:「聽我說話像什麼?」

爾依沒有說話。

喇嘛說:「說老實話。」

爾依就說:「像個傻子。」

喇嘛就笑了。喇嘛收起了笑容說:「請你給土司帶話,說是貢布喇嘛求見,你就說,那個喇嘛沒有舌頭也能說話,要向他進。」

土司對喇嘛說:「是什麼力量叫你說話了?」

喇嘛說:「請土司叫我的名字,我已經不是喇嘛。」

「那是沒有問題的。當初,就該叫他們殺你的頭,犯不上救你。我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想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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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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