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生堂

「簾動輕搖花枝笑~賀我今朝遇才郎……」

戲台上，李香君的扮演者唱腔悠揚，唯美動聽。

台上餘音繞梁，台下觀者卻只有寥寥數人。

只因此刻「姑蘇崑劇團」正在拙政園八號別墅中院里的私人戲台上演出。

一面觀的戲台，檯面開間寬闊，同時鼓樂分開，前後場之別，觀戲的效果也更好。

戲台的屋頂是重檐歇山頂形制，錯落有致的屋檐和精雕細琢的細節處理，令人讚嘆不已。

遠處小橋流水下，一輪明月映入其中，亭台樓榭，疊山理水，形成充滿詩情畫意的山水園林。

舒老爺子輕呷一口上好的碧螺春，一旁的舒靜妤單手托著腮，陪自家爺爺聽著這一出《桃花扇》。

往年這個時候都是一家四口一起，而今年聽戲的人卻只有舒靜妤和老爺子，以及管家德生。

原因是舒靜妤的母親陸琬女士因公出差倫敦了，而粘人的舒先生隨後也跟著妻子的行程飛向了大西洋彼岸。

這出《桃花扇》，舒靜妤每年都會聽。

以前奶奶在世的時候一家人陪著奶奶聽，後來奶奶不在了，就和父母一起陪著老爺子聽。

清明時節總是雨紛紛，綿綿春雨幽微的落在這方充滿靈性的泥土之上，給姑蘇這座城市添了幾分煙雨朦朧的美感，今夜倒是月朗風清。

今日是四月十三號，算來陸女士出差已經有五天了。

舒靜妤百無聊賴的數著日子，想著這次陸女士出差回來又會給自己帶一份什麼禮物？

陸女士是一名文物保護修復師，自舒靜妤有記憶以來，母親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小時候的舒靜妤總是吵著要媽媽，後來陸女士每次出差都會給小靜妤帶一份禮物回來哄她，也意喻代替自己陪伴女兒。

儘管舒靜妤三月初已經過了十七歲的生日，可給她帶禮物這個習慣依舊被陸女士保持了下來。

用陸女士的話來說，無論舒靜妤多大，都是她的寶貝女兒，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舒靜妤在陸女士這裡永遠擁有撒嬌的權利，無關年齡。

陸女士送過舒靜妤各式各樣有意義的東西，有栩栩如生的木雕，精美的陶瓷工藝品，脈絡清晰的楓葉書籤等等……

每次把禮物給舒靜妤的時候，陸女士都會告訴她自己出差的地方的風土人情以及禮物的來源和意義。

陸女士雖然陪伴舒靜妤的時間不算多，但是卻從小就在舒靜妤的心靈上種下了不一樣的種子，靜待發芽開花。

作為一名出色的文物保護修復師，陸琬的審美絕對是一流的，畢竟也是接觸了不少老祖宗九族嚴選的流傳之物的。

「妤妤困了就先回房吧，我有你德生爺爺陪著就行……」

老爺子雖然眼睛沒落在旁邊的小丫頭身上，耳目可明著呢，知道這丫頭不是個能靜下來的主兒。

別看這會兒子人雖然是在這裡，但心估計早就不知道跑哪個旮旯角落去了。

「不困，我陪著您一起聽！」舒靜妤聽到老爺子的話，立馬坐直了身子，表示自己還精神著。

「春寒，回去吧，聽完這段我也回屋了……」

舒老爺子朝著舒靜妤擺了擺手，示意著。

小姑娘愛美，一身長袖月牙白刺繡旗袍，外搭一件半身披肩，白日里出太陽還不覺著冷，夜裡風大，吹多了總歸是不好的。

「行，那您可別聽太晚了，睡前記得喝一盅冰糖雪梨，白日里聽您咳嗽，我專門叫崔姨給您燉的。」

小姑娘輕言細語的囑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一天天管著我這個糟老頭子……」舒老爺子後面半句是小聲嘟囔的，只有他身後的德生聽見了。

舒靜妤也不問老爺子在嘀咕些什麼，總歸就是那麼幾句。

年紀大的人總歸是有點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在身上的，舒老爺子血壓有些高，中午那道東坡肉沒吃幾口，就被舒靜妤叫人撤了下去。

舒老爺子當場臉就冷了下來，舒靜妤直接假裝沒看見。

要是在外面舒老爺子臉色冷了下來，不少人心裡都要打鼓，也就是這些年，舒老爺子倒稍稍顯了些柔和。

不過，舒靜妤這妮子向來都是不怕舒老爺子臉色的，自然也不會理會他的冷臉了。

舒靜妤離開了之後，舒老爺子朝後招了招手，「德生吶～你坐我旁邊來，這夜裡的風有些迷眼睛吶……」

亭子三面都圍了起來，又能有多少風吹了進來？

「哎～」德生眼眶有些濕潤，忍著沒用手背去擦，站起來挪了挪椅子，坐到了舒老爺子旁邊。

自從午休接了一個電話之後，老爺子的情緒就不對。

還沒等德生多想，老爺子就叫他去「往生堂」請人，明天到家裡來布置。

德生聽到老爺子這麼說，心猛的沉了下去……

看著老爺子一副被人抽了筋骨的樣子軟坐在椅子上，德生心裡愈發不安起來，這「往生堂」可是做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