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刀來了
春熙閣之中，包廂的窗戶被玄祁推開。
窗外亭台樓閣掩映山水，假山石被流水簇擁著，波光散落下去就看著格外朦朧，日光映照之下，如琉璃般透光的流水化作一條通向遠方的玉帶。
打眼看去好似連綿到了神道宗的萬峰將散的雲霧之中。
玄祁目光略有些渙散，「這就是鼎福樓啊……」
上一世這地方他在秦川和王家兄弟的口中聽過很多次，但是從來只是在外面看著，從沒有進來過更別說是嘗嘗這地方的東西。
倒是被攆出神道宗之後在鼎福樓的後門那裡和小五一起偷撈鼎福樓的泔水吃，有時候被抓到就被打。
玄祁那時候是九階靈者，但因為神道宗一直盯著他也不敢展露真實的實力，於是常常和小五一起被打。
夏日溫度很高，飯食搜的不成樣子，但玄祁依舊覺得鼎福樓的東西很好吃……
吃飽的感覺真的很好。
但縱然沒吃過鼎福樓，玄祁卻對鼎福樓的拿手好菜手到擒來。
尤其是秦川、王若常常掛在嘴邊如數家珍的"元雲十吃"。
頭道是酸筍元雲衣，用的元雲獸腹部富含膠原的軟皮伴著酸筍細細的煨了，等到軟皮化進湯里，就添上酸筍和元雲獸蹄的肉片一道滾沸，不加香料就是吃食物走純粹的鮮美。
據說食之忘憂……
二道是松瓤雲油卷，這道菜制起來就更加麻煩……
玄祁收回了放遠的思緒。
上一世，在他三階靈者之前，只能漫山遍野的挖野菜吃野果，秦川和王若就會適時的出現在他面前與他講述這元雲十吃究竟是何等的美味。
那時候他總是用腌篤鮮的味道去饞酸筍元雲衣，後來時間太久，他對曾經藍星之上吃過的腌篤鮮的味道也都不記得了。
只有從藍星學到的一腔傲骨和滿身自尊一遍遍的提醒他——
縱使別人都要將他踩踏，他也不能自甘流落於無盡黑夜。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不過後來，他終究是弄丟了他的高山群峰，成了草芥懦夫……死在一望蕭條的原野和散發著惡臭的泥濘之中。
玄祁笑了笑，日漸朗逸的面容之上透著一絲的恍惚和脆弱：無所謂了，這一世都會改變。
姬若黎看到玄祁這邊模樣，無聲息的站到玄祁身側，很想握住他的手，只是手指蜷曲幾下還是放開。
又不是三歲小兒了，女師傅牽著男徒兒有些不像話，於是她換成開口安慰，「小祁兒，只要你願意，日後我們每天都來。」
玄祁回過神，笑了笑，「來一回就行了。」
他就嘗嘗這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嘗過了就知道當年秦川和王家兄弟一次次和他說的「美味」到底是什麼。
今生，他只想追求實力。
身後訓練有素的侍女無聲的如同流水將元雲十吃上了齊全，精美噴香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一個小廝安靜的候在旁邊。
待兩人入座，小廝立馬上前服侍，一道道的唱名，「頭道，酸筍元雲衣……」
玄祁卻擺擺手，語氣很淡，「不用介紹。」
元雲十吃而已，他聽得次數太多了。
他一樣夾了一口，放下筷子，真誠的讚美，「味道確實還可以。」
比他上一世和小五一起撈的泔水相比，是真的鮮美。
元雲獸的肥瘦相間的紅肉被分割成薄薄的小片，入口即化，豐腴的油脂和獨特的肉質霸道的香氣伴隨著靈氣的加持在口腔當中炸開。
味蕾享受的同時，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在溫和無比的靈氣滋養之下，有了攀升的感覺，也難怪秦川和王家兄弟每一次吃完元雲十吃會念念不忘的追著他說很多次。
玄祁輕輕嘆息：「真的不錯。」
姬若黎默不作聲的給他夾菜，一筷子又一筷子的。
玄祁剛要放下筷子，姬若黎就雙眼亮晶晶的端起了「滿載」的小碗，好似是只要他起身，姬若黎就會追著他給他喂飯。
玄祁沉默了下，對於一個月之前姬若黎將飯菜幾乎是塞到了他口中的畫面，玄祁依舊深感膽顫。
他拎起了筷子，「我自己吃。」
姬若黎遺憾的放下小碗，有點不高興的悄悄抿了抿唇，心道可惜。
……
神道宗，梅玉峰。
王若看著被一眾弟子像是抬花轎一樣抬上來全身是血的弟弟，眼睛一下就通紅了起來：「峰弟？峰弟！」
「誰幹的？！」
王家的弟子也不算少，但王峰算是難得入了王若眼的家族子弟，容貌輕柔，正是他師尊林淺雲喜歡的模樣，天賦也還算可以，如今已經修成了一階靈者。
他是想將王峰養成，將來贈與師尊林淺雲做禁臠的，卻沒想到如今竟被打成了這樣。
這不是在打王峰，是在打他王若的臉！
是打他師尊林淺雲的臉！
對上王若那一臉的指責，熱心腸的送王峰上來的四位內門弟子臉色都難看了許多，「又不是我們把人打了的，我們只是把人送上來，你這麼陰陽怪氣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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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弟子穿著藍衣，都是內門弟子身後也都是站著靈師師尊的，又不需要討好王若，現在王若語氣這麼差，他們自然有一種做了好事還要被人指責的不舒服感覺。
王若平時倒也是面面俱到的，可如今見自己的弟弟這麼生死不知的躺在那兒，心裡早就炸開了鍋，哪裡還顧得上和這些弟子面面俱到？
他怒瞪了眼這些人，隨後小心的用靈氣結成了一張小床，將自己的弟弟放到了那柔軟的靈氣小床之上，腳步飛速的朝著主閣那邊去了。
他得找自己的師尊救一救自己的弟弟。
站在峰頭下面，連一口水都沒討著的幾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忍氣吞聲的河豚模樣。
「哼！」第一個弟子重重的甩了袖子，仰天哼了一聲，轉頭就走了。
「哼哼！」第二個弟子跟在第一個弟子的身後。
「哼？」第三個弟子猶豫了一下。
「哼……哼？」第四個弟子總覺得自己不跟著哼一聲，好像有點不合群。
四個人於是一溜兒的離去了。
梅玉峰之上樓閣儼然，建築雖稱不上奢靡，但也是十分氣派，至少"富裕"的姬若黎的落雲峰上的茅屋和這裡沒什麼可比性。
王若的師尊乃是地級天賦的林淺雲。
林淺雲如今不過骨齡幾十便已經到了四階靈師，如此天賦實屬難得，林家對她供給的資源自然是足夠的，從這修成了大小附屬閣樓的就能看出來了。
不像是林瑤，都已經百歲才堪堪一階靈師，剩下的五十年沒有什麼機緣都不得突破，於是修個漏雨的屋子都要驅使雜役弟子去找「大善人」姬若黎去幹活。
「師尊……」在師尊林淺雲的面前，王若收斂起了外頭的張牙舞爪，淚眼朦朧的像是一朵搖曳著的白蓮花，「還請師尊憐惜。」
他跪在地上往旁邊讓了一讓，讓出了躺在自己身後靈氣編織小床之上的王峰。
林淺雲明明是神道宗的長老，卻並沒有長老規格的服裝，反倒是如凡間千金那般，一身鵝黃色的衣衫配上如瀑髮絲之上編織著的多彩髮帶，這讓她看上去格外年輕，如同少女一般。
肌膚也閃著瑩潤的光，只是開口便露了幾分蒼老和長時間身居高位的威儀，她的目光冷冷的，「誰打的？」
王若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帶著恨意說：「玄祁，姬若黎的新弟子。」
林淺雲徐徐的將自己帶著長指甲的手往前伸，帶著紆尊降貴的模樣，王若卻習以為常的跪行到林淺雲的面前，乖巧的將腦袋放到她手底下，垂著眸子一臉委屈的喊了一聲師尊。
林淺雲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理所當然，「那就殺了。」
王若蹙眉：「可是師尊……您還記得我一個月之前同您說那女人好像有變化嗎？」
「她好像不再是那個爛好人姬若黎了，我擔心動了玄祁會出事。」
想起一個月之前他上了姬若黎的山頭，姬若黎寵愛至極的秦川都被揍了一拳頭，王若仍舊是心有餘悸。
姬若黎再怎麼的軟柿子，她也是五階靈師啊，甚至比師尊還高了兩階。
林淺雲收回了手，眉梢輕挑，"姬若黎性格有變？我記著呢。"
主殿的外頭，忽然一道蒼老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的好侄女啊，你都不管管我，老身差點被那個姬若黎欺負死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林淺雲笑了，一抬手示意王若帶著王峰去屏風後面，語氣涼薄，「刀來了。」
她又對著身後的王若說了一句：「何況，她要不是軟柿子了才好啊……仙宗那邊可對她格外關注。」
王若回首看著峰門之外影影綽綽的身形，也笑了……
真好，他還擔心姬若黎性格大變，師尊在她手上吃虧。
但是現在，刀來了。
只是，師尊後面口中的仙宗？
是大世界的神道仙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