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書乞骸骨
凌不語默然地坐下,書房裡只餘下他們二人,侍衛們都在院落里守著,凌家祖父早有交代,無關人等不能出來閑逛,老實待在屋裡。
「真羨慕你,雖說凌家到你這一代獨你一個男丁,偏就成了狀元。」
提到自己的親人,凌不語才說道:「回陛下,小民是家中獨子,叔伯舅舅家中也均是女兒,父親與母親未來得及再給小民添個妹妹就雙雙撒手人寰。」
端木崇嘆道:「兄弟不多也是件好事,尤其在皇家,朕今朝出宮,連兄弟處都不能去。」
當今陛下還有三位兄弟,均封了王爺,尚未到封地去,內中也有不少原因。
當年四子奪嫡可是熱鬧非凡,如今那三位封了端王、厲王和齊王,卻都還賴在都城。
這中間也有各方勢力阻攔,今上未必是真心想留,只是趕不走罷了。
就沖著這種關係,皇帝出宮散心,自然是不可能去兄弟府上的。
至於權臣,他要是去那性質可不一般,意味著重用,必定會引來一場腥風血雨。
凌不語並沒有扯什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鬼話,身為皇帝,出宮還得偷偷摸摸,後宮里的妃子都是權臣硬塞進去的,目前就皇后之位空置。
為何空置?立誰家的都不好,都會讓局面失控,索性不立后,不封皇貴妃,一律封妃嬪。
連找女人、寵幸女人都要看朝臣的臉色,這皇帝當得多多少少有些沒意思,且不扎心了。
「小民未入朝堂,雖不知朝堂諸事,但陛下想來小民這裡散散心,自然是萬分榮幸。」
端木崇很是滿意他的說話,突然喃喃說道:「自太上皇頤養天年,朕登基以來,時不時就有朝臣上書乞骸骨,你說,他們當真是想乞骸骨?」
凌不語曉得所謂的乞骸骨就是申請提前退休,古人大多七十致仕,也就是辭去官職退休。
也有些人因為稱病而提前致仕。
凌不語想了想,終是說道:「陛下,小民乃局外之人,依小民看,他們未必是真心想提前致仕,不過是想試探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更甚者,是敲打。」
砰,端木崇手上的茶杯陡然落下,敲出一聲脆響。
這話說來大逆不道,哪有朝臣敲打皇帝的,但偏就是如此!
端木崇雙目放出精光,突地哈哈大笑:「凌不語啊凌不語,你真是個人才,可惜你先祖犯下過錯,沒錯,你說得沒錯,他們就是試探與敲打。」
「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以往朕都奪回所請,寬慰嘉賞以示恩寵,做到所謂的以退為進。」
「但如今……」端木崇雙目微沉:「試探便可,若是想要拿捏朕,是他們想錯了。」
凌不語心裡有數,這次不管是哪個想要故技重施再玩一招以退為進,是不可能了。
明天一早上朝,必定會收到雷霆一擊,皇帝會允了他的上書,假的這次變成真的!
「看來陛下已下定決心,反覆上書乞骸骨足可見其誠心,陛下不過是讓其如願罷了。」
端木崇只覺得心裡痛快,狀元郎也是一肚子壞水,偏就壞到他的心坎里!
「老臣操勞,他們既然疲累不堪,便當如他們的願,早些致仕享清福。」端木崇心裡痛快,他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瞻前顧後下不了決心,凌不語一番話只是促進他做下決定。
心思落定,端木崇心裡痛快得很,又問起聶家掌上明珠的婚事。
「小民在民間也聽說過聶大人的聲名,聶大人曾放言勤學苦讀只為支撐朝堂、造福百姓,終生只敬天地與社稷,真正是剛正不阿之人,想必不願意攀權附貴。」
「是啊,當年武安侯何等猖狂,朕登基后的大殿都尚未修葺,武安侯的府邸卻建得富麗堂皇,堪比王府,也是聶愛卿正直上書,才讓武安侯貪污霸欺顯露於世。」
嗯,這事凌不語曉得,武安侯被處以極刑,家產被抄,其家人及三族被流放千里。
一個侯爺的府邸賽過皇帝大殿,這不是作死嗎?
當年陛下登基不久,根基不深,想要拿下武安侯也是困難重重,好在有聶正起頭後有根引線,從此引爆,一把將武安侯拿下。
「朕以為聶愛卿是難得的剛正之人,也希望他的女兒能有好姻緣。」
「小民初入官媒所,且當這樁姻緣為要務。」
「聶愛卿的性子太過剛直,偶爾也在朝堂之上讓朕為難,可嘆朕對他是既愛又恨。」
凌不語心裡一動,說道:「依陛下說,小民以為諸位大人對他恐都是如此,要是與他結親,不知道會如何?敢問陛下,聶大人可有什麼死敵?」
「死敵么……」端木崇瞟了一眼凌不語,總覺得他沒安好心:「當屬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乃正三品,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考課、升降、勛封、調動等事務。
可以說吏部一動,朝堂上下均受影響,每逢聶正覺得升降不妥、調動不宜、任免有差,就會上書進言,言辭激動,輕則辯駁吏部尚書,重則牽連皇帝變相挨罵。
吏部尚書有一次被聶正氣得當朝暈厥,醒來后大罵聶正,兩人徹底成為死敵。
「他與何人有怨,還與他的兒女親事有關?」端木崇來了興緻。
「結親結得不宜就是結仇,首先就得避過仇家和怨家,兩人如此合不來,若是做了兒女親家,要麼能化干戈為玉帛,要麼步入另一種極端——兒女親事化解恩怨。」
「做了姻親,就算是心有怨懟也要有所考量,畢竟在當朝,姻親可謂是休戚相關,或許考慮到這點,聶大人能嘴下留情。」
端木崇略有所思:「結為姻親可讓聶大人嘴上留情的話可就太好了,如何能讓他少在上朝之時讓朕難堪,那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東西!」
按年齡,聶正都能做皇帝的父親,但論地位,君臣是天壤之別。
端木崇罵聶正東西,聶正就算是在場也只能垂首認賬。
凌不語則恍然過來,看來這就是皇帝的用意——用姻親讓聶大人服個軟,最好能真正地為皇帝所用才好,剛正可以,皇帝想要的是他有所偏倚的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