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靈魂
灰令箭認真地搖搖腦袋。
「我只是效忠魔王大人，可是保護魔王堡和魔王大人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
那頭打得熱火朝天。
灰令箭帶著海珞吃過早餐，坐在花園裡，擺出一大堆藥劑和儀器，專心致志地調配魔物的營養液。
海珞將那些魔物的屍體一個個平放在柔軟濕潤的草地上，他一一察看它們的傷勢，奇怪它們為什麼屍體不會腐爛變質。
它們雖然死了，但好像只是失去了活力。
海珞抓起一個在草地上爬動的魔物，觀察它們死與生的區別。
魔物沒有器官，沒有毛髮，沒有呼吸，只有冰冷的溫度、黏糊的觸感以及一刻不曾停歇的活力。
海珞的手掌微微翻動，魔物翻滾著跳了下去，他集中注意力觀察它的動作，沒一會兒，魔物忽然停止爬動，靜靜地站著。
海珞彷彿看見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注視他。
「你在用什麼看這個世界呢？」
海珞認真觀察了五天。
外面的勇者也在大門口討伐了五天，其中金盾牌守三天，銀鎧甲守兩天。
灰令箭說金盾牌最多守三天，果然猜測得沒錯。
今天是勇者抵達戰場的第六天。
金盾牌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躺在草地上吹風。
海珞叫他讓一讓，金盾牌滾了兩圈，立即讓了路，很快又好奇地湊過去問：「海珞，你在埋什麼？」
海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只是在盲目地嘗試一些異想天開的方法。
「埋魔物的屍體，我在研究它們會不會像枯死的植物一樣，埋在土地里澆灌后，又會重新恢復活力。」
「啊這個不可能吧。」
金盾牌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狀：「我之前不小心踩死幾隻，偷偷埋地里也沒有長出來啊。不過很奇怪啊這事，魔王堡到處都是魔物，可每次少了幾隻魔物，魔王大人都一清二楚。」
海珞想了想，問：「因為這是魔王用魔力養育的緣故嗎？」
「啊不應該，現在有些是我在養呢。那些被我養死的魔物，魔王大人也能發現。」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海珞將埋好的魔物屍體重新挖了出來，他一個個擦乾淨泥土，放進背簍里，往魔王堡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海珞決定先換個心情，去看看傳說中的勇者。
他到達門口的時候，看見銀鎧甲正在跟勇者決鬥。
他坐下來，決鬥的兩個人停下來，齊齊看向他。
「您怎麼來了？」銀鎧甲愣了愣，轉過頭看他。
海珞微笑道：「你們繼續打，不用理會我。我在思考生命的真諦。」
勇者早就打累了，有了第三人的介入，順理成章地跟銀鎧甲休戰，坐在草地上氣喘吁吁。
三個人各自坐在一個角落，面面相覷，從天亮相望到天黑。
他注視著不遠處的勇者，走過去採訪勇者的心聲。
「勇者，您來這裡的心愿是什麼？」
勇者動作豪放地擦了擦額頭上的鮮血，堅定的瞳仁折射出聖劍上如出一轍的璀璨光輝。
「一切為了降伏魔王。」
「魔王做了什麼惡事嗎？」
勇者當即給海珞羅列出幾百條魔王的罪狀。
「亂扔垃圾高空墜物，橫行霸道欺負小動物，非法入侵別人的家，夜間出行恐嚇他人，干擾別人的生死，催動人類的貪慾……」
儘管勇者廢話連篇，把那幾百條罪狀翻來覆去地說，海珞還是認真傾聽了好幾個小時。
聽完后，海珞迫不及待地背著背簍離開，勇者繼續跟銀鎧甲大戰三百回合。
三日後，魔王偷襲，勇者惜敗，被魔王連夜打包扔進了某個遙遠的山溝溝。
一片樹葉隨風飄過來，躺在海珞的手掌上，繪聲繪色地跟海珞講述這一切。
樹葉在海珞手掌里跳舞，高興地說：「最後勇者留下了這麼一句話——『我還會回來的！』」
灰令箭消除樹葉上的魔法，樹葉再次隨風而去，落在泥土上。
海珞將手掌合攏，很無奈地說：「原來灰令箭大人是這樣偷聽故事的。先前也是這樣偷聽我的族群同伴說話的嗎？」
「海珞，這是命運的指引。」灰令箭抱著他狡辯道：「樹葉被賦予靈魂后，它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海珞好笑道：「它想做，不就是你想做……」
海珞忽然頓住，他垂眸盯著灰令箭明亮的黑眼睛，突然一切都想明白了。
靈魂？賦予靈魂？
那些魔物僅僅是因為靈魂而存活著，靈魂死去，自然也就死去了。
一個生靈肉體的生死，隔著距離你看不見，但一個生靈的靈魂即將死亡，能看到靈魂的魔王一定能感知到。
魔物沒有對世界的認知，靈魂很脆弱，很輕易就能被扼殺，受了傷就會超出認知，直接死翹翹。
如果它們真的是生靈，那麼死去的屍體肯定會腐爛。
魔王將這些魔物留下，是因為它們還沒有徹底死亡，它們的靈魂被嚇死了，肉體也就無法動彈。
海珞想要救活它們就得喚醒它們沉睡的靈魂。
接下來的時間，海珞便有了新的方向。
他尋找自己的靈魂，發出祈求和感應。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環繞在海珞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住。
他感受到靈魂深處潛藏的力量，這個無窮無盡、千變萬化的世界，在他的靈魂上添加種種限制，構築出獨屬於自己的靈魂世界。
海珞想要再一次像過去一樣，完整而熾烈地感受到自己的靈魂。
他一個又一個地找到魔物身上無法看見的眼睛，對著它們吟唱一支又一支動聽的歌謠，如此重複循環，終於在深夜喚醒一個沉睡的靈魂。
魔物在海珞手掌里輕輕蹭了蹭，翻滾到地上爬走。
坐在一旁的灰令箭為此驚喜不已，他注視著那隻魔物離開，恍惚間看到那隻黑漆漆的魔物亮了一下。
「奇怪，是祝福……」灰令箭握住海珞凍得冰冷的手指，「我居然得到了魔物的祝福？」
海珞糾正他：「灰令箭大人，那是我的祝福。」
在歌謠一次次的呼喊中，那些魔物已經跟海珞達成靈魂上的共識，海珞的心愿就是它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