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規矩
「我沒說要毀約，你可別賴我。」
黑暗中，鐵安年看不見其他東西，只能清晰地看見坐在他身側的崔繼。
他這雙陰陽眼，可以無視黑暗和障礙物，將所有鬼魂的模樣納入眼裡。
崔繼長相清俊出塵，身上穿著民國時期的青色長衫，寬鬆的中式褲子，褲腳處系著綉著刺繡的金色綢緞。
看起來很像民國時期的貴公子，鐵安年不知道他在人間遊盪了多久，又為何遲遲沒有轉世投胎，難道只是為了這麼一個婚契？
站在崔繼的角度上，鐵安年的確認為這件事不公平。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鐵安年仍舊覺得不公平，他不是歧視人鬼戀，只是從生物界的角度覺得虧了。
跟鬼在一起是會耗損陽氣的，他現在年輕力壯陽氣正旺，但以後可就保不準會短命。
「我覺得很公平。」
崔繼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變化，就是因為清楚地知道，他更覺得應該堅持自己的內心。
「公平什麼？」
鐵安年翹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說：「你要是有喜歡的人就不會覺得公平了。跟一個陌生人結婚怎麼可能會覺得公平？」
崔繼反駁道：「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的丈夫。」
「行行行，這事本來就跟你說不通。」
鐵安年坐起身，坦坦蕩蕩地盯著他的眼睛問：「你喜歡我嗎？」
崔繼彎起眼睛，毫不猶豫：「喜歡。」
這笑容晃了一下鐵安年的眼睛，他愣了愣，然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吧，你就是受到婚契影響，你對我的喜歡已經化作執念，根深蒂固了。如果你放下執念，重新投……」
808在識海打斷他：［宿主，你是做任務還是在推卸任務。你們要結婚的，你要是把任務對象勸跑，這是加大任務的難度。］
這樣的勸導鐵安年曾經說過了很多次，他聽完808的話，這下終於放棄勸導了。
任務都明確寫著，這是崔繼的心愿。
他推來推去，歸根結底還是只為自己找借口。
想起自己的心愿，鐵安年一時感到無比地心酸。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像父母期望的那樣——安度余年地活下去。
每個人都是他好好活下去的絆腳石，他甩開一個一個又一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見鐵安年突然止住話茬，崔繼為自己解釋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鐵安年盯著崔繼溫柔如初的眉眼，心口一陣酸麻，他沒忍住伸出手抱了過去，腦袋埋在崔繼的頸窩處深深吸氣。
「你怎麼了？」
「崔繼，你不能殺我。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死後是不會變成鬼魂的。我沒什麼大願望，死後就直接去閻王爺那裡領號投胎了。」
鐵安年撒了謊，死後他莫名其妙被系統綁定，重生回到十九歲。
可這是科幻片，這是傳說中的科幻片，當主角的機會應該不會有第二次了。
「你在難過。」崔繼用冰冷的手緩緩纏住他的腰，「有傷心事可以告訴我，我有義務為你排憂解難。」
「我不想死。」
痛苦難過的情緒溢滿心臟，鐵安年找不到第二個人幫他分擔。
「崔繼，我不想死。死真的很疼，會很疼的。我沒幹過虧心事，我不怕鬼敲門，我才不要死。」
崔繼沉默了一會，反思自己剛才的行為舉止。
「對不起，我不會再傷害你。」
「我不是在說你，我是說……」鐵安年嘆了一口氣，抱著崔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反正死起來很疼就是了。
「不管是不是說我，我都應該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崔繼反省完自己，十分克制地吻了一下鐵安年的發頂，很守規矩地提前問：「老公，我現在可以服侍你嗎？」
「……」
剛剛還在傷感的鐵安年抬起頭，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臉頰，毫不客氣地掐起來揉了一把。
「不可以。」
鐵安年坐車早就坐累了，如今神經徹底鬆懈下來，他感覺很疲倦。
「崔繼，我要睡覺了。你受傷了就好好休息，別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
「好。」
等鐵安年躺下后，崔繼貼心地給他蓋好被子，然後鑽進去抱著他睡覺。
鐵安年真的累極了，沒過多久就睡過去。
崔繼來回數著他的眼睫毛打發時間，不知不覺想起鐵安年脫口而出的那句808。
八零八是誰？
……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晃在鐵安年的眼睛上，把他晃醒了。
鐵安年一睜開眼睛，猝不及防地對上崔繼那張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臉。
崔繼很嚴肅地說：「老公，我想為你遮擋陽光的，但我擋不住。」
鐵安年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打了個哈欠：「不用你做這些。對了，你別叫我老公，叫我安年就好。」
「為什麼？」崔繼幽怨地盯著他，「你昨天求救時喊的八零八是誰？」
「808……」鐵安年在識海里問了一句，「808，你可以出來嗎？」
808沉默，808不可以。
這大概是違規行為，鐵安年隨意地笑笑，胡扯道：「808隻是一串數字而已。你放心，反正它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我的外遇。」
崔繼似懂非懂地點頭：「那我為什麼不可以喊你老公？」
「可以喊。」
鐵安年無奈地說：「我只是不習慣。在大街上聽見會很羞恥的，雖然別人聽不見，可我無法擺脫羞恥感。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崔繼輕輕點頭，喊了一聲。
「安年。」
「哎對，就是這樣。你還是很好溝通的嘛。」
鐵安年應了一聲，試探性地說：「還有啊，你的那些規矩都不行。你得聽我的規矩，而我的規矩就是全部的事情都聽我的話，你明白嗎？」
崔繼搖頭：「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