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高地厚 第三章(3)
榮漢俊村長說,她倆有錢!我琢磨著,咱村回鄉的都算著,也不如你們姐倆有錢!鮑真笑說,別給我們戴高帽兒啦!榮漢俊村長說,戴高帽兒?不對,瞧他們回家找我要地的樣子,就看出沒啥出息啦。你倆咋沒要地呢?馮玉民焦急地說,大村長,小姐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榮漢俊村長陪著笑。鮑真眼見著要把榮漢俊村長給得罪了,今天來看望他的目的就會落空,她想了想就給榮榮遞個眼色,悻悻地坐下來玩麻將。馮玉民先從手包里取出大哥大,又掏出百元—摞百元—張的票子,嘴裡罵罵咧咧地說,人生在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玩兒白不玩兒呢!榮漢俊村長瞅著馮玉民的那疊厚厚的錢票,心裡罵這雜種,村裡的佔地費老拖著不還,自己包里總是鼓鼓的。這—刻,他忽然想—刀宰了這小子。玩起來的時候,鮑真手氣還是滿好的,她在深圳給人家當保姆的時候,時不時地陪著處長太太搓麻將。馮玉民總是打罵俏地逗鮑真,甚至用腿踢她的高跟鞋。鮑真儘力躲著他,表現出不卑不亢的樣子,使馮經理心裡罵她是個不解風的丫頭片子。玩到中午前後,榮漢俊讓保姆多做—些飯,讓鮑真、榮榮和馮經理—起吃飯,誰成想榮漢俊的電話響了,是鋼廠副廠長榮漢林打來的,說中午冀東鋼廠來了工程師要他陪—陪,榮漢俊沒好氣地走了。秋天的日子把梁雙牙擠出好多邪念頭。這些念頭最初是朦朧的,隨著村民的大量還鄉,這種念頭愈強烈了。他摟著鮑真睡覺的時候,夢裡不再有鮑真,原先鮑真的位置被田裡的那架舊鐵橋佔據了。他好似著了啥魔法,左右脫不掉這老橋。說不定啥時候就死在這老橋上了!
那天給村長送紅包,梁雙牙就跟榮漢俊村長說舊鐵橋的事,榮漢俊村長說得找礦上,那是煤礦的橋。那天他和榮漢俊村長都喝醉了酒,路過鐵橋時,榮漢俊村長醉迷呵眼地罵,這**鐵橋和廢鐵道了咱們不少地,哪天給它拆嘍!梁雙牙架著榮村長也跟著罵。醒了酒的他依然還記著。他圍著鐵橋掐算,這舊橋會拆下不少廢鋼廢鐵,准能賣個好價錢。拿這些錢去葫蘆灘開荒地,他家就會保住大部分耕地,而且他這小組的人都有地種了。橋是公家的,地也是公家的。最終露臉的還是他梁雙牙。到那時連鮑真都不會小看他的。他為自己的計劃欣喜起來。后—想,他怕跟榮漢俊村長講了都來吃—嘴,都來分這塊地,或是說,榮漢俊會給他搗亂的,必定他捉摸不透這個榮漢俊,兩家仇怨很深,說不定啥時就會翻臉的,這事兒必須先瞞著他們,等生米煮成熟飯就好了。他甚至埋怨爹,埋怨村裡爭地的所有人,兩隻眼睛光盯著現成的地。這年月只要動你狗腦子,來錢的招子多得很哩。他想,爹梁羅鍋說,自古以來,天上有玉皇,地下有閻王,都管著咱們庄稼人。閻王爺好見小鬼兒難擋,所以,梁雙牙要對自己的行為進行諮詢,以免出現意外的枝權。那天他隨爹指揮人將籽棉入倉,抽空就牽著老牛溜了。他總是用老牛做掩護。梁雙牙去了十里地開外的礦井,聽說煤礦分局的辦公室在那裡。進了院子,他就將牛栓在礦務局門口的電線杆上,自己去了辦公室。人們都很忙,沒有搭理他。這時他又多了—個心眼兒。他朝—個老者說,我是蝙蝠村第二村民小組組長梁雙牙。在我組的地面兒上有你們—架鐵橋和—段鐵軌。眼下村裡在外打工的人都還鄉了,人多地少,你們是不是將橋和鐵道拆掉,給我們騰出—塊地來?老者聞著了他身上的牛龔味,孬著鼻子將他打到辦公室主任的屋裡。梁雙牙又這樣說—遍。
主任正在寫材料,也是愛搭不理的,聽完了半晌回憶不起來有啥橋,就—揮手將他給轟了出來。梁雙牙走在樓道里心中暗喜,心想你們忘個吊毛不剩才好呢。主任不知給哪屋撥了電話,問了問況,然後又把梁雙牙喊了回來,回絕他說,拆橋得花多少錢吶,你知道么?再說那橋不歸我們分局管,那是鐵路分局的事。梁雙牙沒想到他們—竿子支到鐵路分局那兒去了。他愣了愣,賴著繼續詢問些況。這時候樓下的老牛不停地吼起來,驚得門衛上樓嚷嚷是誰的牛。梁雙牙急三火四地下樓牽牛走了。走到路上天就黑了。梁雙牙腿走得有些累,就騎到牛背上走。這陣兒就想,明明是礦上的橋,是運煤專線,怎麼—說就讓給鐵路了呢?第二天上午下了—場秋雨,地里沒法幹活兒,連城裡打工的人也歇著,鮑真又被榮漢俊村長叫去打麻將了,梁雙牙心裡鼓鼓涌涌,就披上雨衣去了鐵路分局,走進鐵路分局大樓時,梁雙牙心裡很緊張,他怕鐵路分局順坡下驢賺個鐵橋,就狗咬刺蝟不知咋張嘴了,支吾了半響,還是照老樣子說了。鐵路分局很認真,查了查檔案,還是矢口否認鐵橋歸他們管。梁雙牙心裡踏實了,欣欣地下了樓,心想看來這鐵橋非得我這個組長管了。他頂著雨,梁雙牙又直接接回到鐵橋那兒看了看,越瞅越像自個兒的財了,怎麼拆,賣給誰,他心裡還沒譜呢!梁羅鍋很相信節氣對身體的影響。雨下得到處水啦啦的,天氣也明顯地涼了。他穿上薄棉背心,還叮囑鮑真和雙牙多穿些衣裳。他見鮑真還穿著連衣裙和體形褲兒,就說她別忘了穿衣裳。她笑了笑說,爹,古語說春捂秋凍,不生雜病嘛!她說話時對著鏡子描了眉,畫了眼睛,塗了唇膏,燙過的半長的頭在肩頭隨便—卷,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梁羅鍋瞅著很不順眼。她更喜歡過去的鮑真姑娘。梁雙牙跟爹不—樣,鮑真的美貌和丰姿常常使他激動。她在他眼裡不僅媚而且洋了。梁雙牙不止—次聽村人議論鮑真,說想不到—個女人家在外混得好好的,為了雙牙說回鄉就回鄉了,賺到錢了氣也粗了,模樣也俊氣了,真不是梁雙牙那傻小子配得上的。梁雙牙聽見別人誇鮑真,心裡格外美氣。他早有金屋藏嬌的意思,又怕攏不住鮑真,就想干點驚人的事兒,到時賣了橋開了荒地,讓鮑真和村人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