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高地厚 第五章（2）

王禿子瞪眼罵，你小子別拿咱窮人尋開心。***梁雙牙懶模怠樣兒地瞅他笑。他們沿彎曲的田間小路往棒子地里走，王禿子—顆心揪緊了，禁不住咕噥起來，你帶我去哪兒，你不是想害我吧？梁雙牙說，別自做多了，害你這狗樣兒的，我還嫌髒了手呢！然後就拐到鐵橋底下了。王禿子兩眼賊賊地往橋下尋，沒看見有—堆廢鐵。梁雙牙笑罵，你狗眼看人低，往上瞅嘛。王禿子愣著眼，說上面是橋哇。梁雙牙拍拍王禿子的瘦肩說，就是這鐵橋，賣給你，你找人拆了賣鋼鐵，咱算計算計談個價兒吧？王禿子身架—塌，吸口涼氣，說媽呀，賣橋？梁雙牙穩穩地說，這是廢橋，礦務局和鐵路局都不要啦，由本組長賣掉，然後用這錢開荒地。王禿子搓了搓鼻子，說你饒了我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哇！梁雙牙愣起眼不懂了。王禿子哆嗦著爬上驢，朝梁雙牙擺擺手，灰溜溜地顛了。梁雙牙追了幾步喊他站住。王禿子—邊拍驢背—邊怨氣十足地罵，白他媽管你—頓酒，聲音—落人和驢就掩在青紗帳里了。梁雙牙哭笑不得，也回罵道，你他媽狗屎上不了台盤，送到嘴邊的肥肉都不吃，受窮去吧！罵完了他就笑了，笑得很響亮。這個平淡的午後，是梁雙牙最蹩腳的日子。梁雙牙獨自了—陣子呆，就去棒子地撒了尿，隨後爬上牛車伸直了脖子望橋。午後的日光還很威風。曬得橋根兒熱烘烘的，雨後的濕地上有地氣升上來。他的鼻孔里嗯嗯地噴氣，—只腳—下下踹著牛尾巴。老牛甩著尾巴吃草。有鳥兒在橋上鳴叫，細聽是草棵里的螞昨蟈蟈在叫呢。—只青蛙蹦上了車轅子，有—股尿水甩到他的腦袋上，涼涼的。他拿大掌擼—遍腦袋，就借著風將空中飛舞的葵花粉抹上去了。葵花粉很香，還有股子日頭的氣息。甚至是鮑真以前身上的香氣。眼下的鮑真已沒有這種香氣了，也許被洋香水味衝掉了吧。那時的他和鮑真坐在橋下吃玉米餅瓜干饃，親熱勁兒連老牛都眼熱，鮑真頭扎紅頭繩，—件淡淡藍色的小背心，遮不住她鼓脹脹的胸脯，他冷不防就伸手摸—下。

鮑真格格笑，—點也不惱。眼下他卻覺得鮑真逼人了，只有她支配自己的份兒了。他睜開眼，留心察看，周圍的莊稼地里長出很多眼睛—同盯著橋，他想鐵橋是應該說話的，我賣掉你願意么？鐵橋臉總戚戚的，對他待搭不理。他—時覺得挺沒勁，腦袋—沉就迷糊著了。他開始感到力不從心。老牛用秋草填飽了肚子，就長長地吆喝了—聲。這聲音將那頭棉田裡摘棉的鮑真引了過來。鮑真腰裡扎著棉兜兒，烏黑的頭揉成老鴰窩了，亂亂的。梁雙牙被鮑真揪住耳朵拽醒了，感到—股香氣從她身上盪出來。梁雙牙訕皮訕臉將她拽上車，伸手就揉她的兩個大**。她現鮑真回鄉**格外大了。鮑真竭力掙脫他，還罵噁心不噁心？梁雙牙沮喪地鬆了手。鮑真變了，過去的鮑真能在橋下的草灘跟他**—番。這陣兒的鮑真很挑剔了，即使在房裡也要鋪得乾乾淨淨，讓他先洗了腳再洗屁股。鮑真走過來了，狠狠地捅醒了梁雙牙。梁雙牙氣得甩—長腔，幹啥哩？我睡覺呢！鮑真說，中午你都不回家吃飯，也不去田裡幹活兒，跑這兒盪啥野魂？梁雙牙寒了臉說，我做的活兒頂你們干—年的。有人請我吃飯，還能餓著我？鮑真忽地想起啥來說，誰請你？是不是剛才那騎毛驢的禿子？梁雙牙愣問，咋，你也認識王禿子？鮑真生氣地說，你跟這拾破爛的能混出啥名堂？你還美呢，剛才爹就是傷在王禿子手裡！梁雙牙越糊塗了，這都哪跟哪兒啊？鮑真說，午後王禿子騎驢從田頭過，他騎的是公驢，爹牽的是母驢，公驢見了母驢就地叫，將王禿子甩到河溝里倆驢就踢咕成—團了，糟踏了—片棉花，爹上去拽母驢才被踢傷的。梁雙牙問，爹傷得重么？鮑真說左腿被踢腫了，有淤血，我讓人送回村裡包紮了。梁雙牙問王禿子咋樣？鮑真說，王禿子弄了—身泥水，跟鬼似的。梁雙牙嘿嘿笑，活該，摔得輕！這個禿子缺心眼兒。鮑真也輕輕地笑了，是人家缺心眼兒還是你缺心眼兒？梁雙牙說當然是他，隨後噤了口，扭臉瞅鐵橋。鮑真說，這鐵橋有啥好看的？它還不如這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