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三章 劉躍進(2)
「媽拉個x,會不會說話?」
這一腳踹到劉躍進心窩上,劉躍進猝不及防,後仰身,直挺挺倒在地上,鴨棚門口,摞著一筐筐鴨毛,劉躍進倒時,把鴨毛筐也帶翻了,鴨毛在鴨棚里,飛了個滿天。平日這麼踹劉躍進,劉躍進不敢對光頭崔哥這樣的人計較,踹了也就踹了,但現在包、包里的錢和欠條,統統無望了,劉躍進就失去了理智。本來他膽子沒這麼大,現在也顧不得了,從鴨毛堆里爬起來,沒理光頭崔哥,抄起案上一把殺鴨刀,往前又躥了一步,晃著對眾人:
「我傾家蕩產了,知道不知道?」
牌桌上的人,都愣在那裡。愣在那裡不是怕劉躍進手裡的刀,他們整天殺鴨子,或跟人火併,都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而是驚奇劉躍進的反應和態度。曹哥皺了皺眉,推開麻將,出鴨棚走了。光頭崔哥見劉躍進攪了牌局和曹哥的心,又要上去踹劉躍進。但沒等光頭崔哥上手,牌桌上另一大胖子,捷足先登,先一腳將劉躍進手裡的刀踢掉,又一腳踢在劉躍進小腹上,看他胖,身子竟靈活,踢的是連環腳。連吃兩腳,劉躍進的身子先被踢到空中,又落在殺鴨子的案前,身子前沖,頭一下磕在案角上,登時就出了血。腦袋一出血,倒讓劉躍進清醒了,蜷在地上,不敢再說什麼,想想又委屈,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劉躍進從曹哥鴨棚回到工地食堂,用繃帶把腦袋纏上了。好在磕的口子不大,纏上繃帶,血倒是止住了。躺在床上,一夜沒睡。包丟了就夠倒霉的,沒想到又挨了一頓打。挨打該去報仇,可丟了的包,又比挨打事大。時間拖得越長,這包越不好找,又暫時顧不得報仇,還得先找包。可這包接著怎麼找,他又犯了愁。警察指不上,曹哥指不上,韓勝利這樣的人也是白找,條條道都堵死了,可謂山窮水盡。到了窗戶上亮,劉躍進作出一個新的決定:既然別人都指不上,只好指自己了;別人不幫自己找賊,只好自個兒上街找賊。
第二天一早,劉躍進向包工頭任保良請了三天假。但他沒說自己丟包的事。一是怕任保良笑話,二是這事從頭至尾說起來,兩句三句也說不清楚。只說自己在街上被人打了,要去醫院看傷。任保良一開始不信,但看劉躍進的頭,繃帶上浸著血,張張嘴,倒沒說什麼。劉躍進戴上一棒球帽,騎一自行車上了街。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自己丟包的郵局門口。郵局轉角郵筒前,那個五十多歲的河南老頭,仍在拉著弦子唱曲兒。不過不再唱河南墜子,又改迴流行歌曲;不再唱《王二姐思夫》,又改回《愛的奉獻》。劉躍進倒沒心思跟他計較這個,從丟包那天起,他就盼著偷包那賊,又回到郵局門口,於是每天給河南老頭兩塊錢,讓他替他盯著。也是昨天剛挨了打,看老頭又閉著眼睛,在拚命唱《愛的奉獻》,跟沒事人似的,劉躍進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又喝老頭:
「停,停。」
老頭睜開眼睛,見是劉躍進,停下唱說:
「你說的那人,一直沒來過。」
劉躍進急了:
「你老這麼閉著眼睛唱,他來了,你也不知道。我每天給你錢呢。」
老頭見他這麼說,也急了:
「不就兩塊錢嗎?就把我看死了?我退你還不成嗎?」
又嘟囔:
「到底誰有毛病啊,你想他傻呀?偷罷東西,還能再回來?」
劉躍進一愣,覺得老頭說得也有道理。但他顧不得與老頭理論,再理論也沒用,轉身騎車走了,另去別的地方尋賊。
劉躍進在街上尋了一天。原想著尋賊就是個尋,待到上了街,到哪裡去尋,卻是個問題。劉躍進知道賊都有地盤,就算他不回郵局門口,每天出沒,大概離郵局也不會遠。郵局附近的集貿市場,服裝市場,公交站,地鐵出口,凡是人多的地方,劉躍進都去了個遍。人多的地方,就是賊容易出沒的地方。但一天下來,見到無數的人,卻沒找到偷他包的那賊。也找到幾個人,背影像,一陣驚喜;待轉到前邊,又不是,一陣失望;或前面也像,但左臉上又沒有青痣。待街上的路燈開了,才想起一天下來,只顧找人,忘了吃飯,一天沒吃飯,肚子也不覺得餓。本想回去,明天再接著找,但想著晚上也是賊出沒的時候,在路邊買了一個煎餅,吃過,又騎車在街上找。轉到八王墳一十字街口,地鐵里湧出許多人。劉躍進紮上自行車,蹲在路邊,細細看這些人,賊沒在其中。站起身,又騎車往前走。騎在車上,只顧看左右的行人,沒注意前邊有一輛轎車,緩緩停在了路邊。開車的人打開前門,劉躍進只顧看左右,沒留意前邊,「哐當」一聲,撞到剛打開的轎車前門上。猝不及防,劉躍進一下被摔到馬路牙子上。自行車的前輪馬上扭成了麻花,但還努力在空中轉。這車是輛「凌志」,開車的是個中年胖子,被嚇了一跳。待明白事的前因後果,下車沒管劉躍進,先查看自己的車。車的前門被撞凹進去一窩,後門也被自行車的車蹬子剮下一長道漆。中年胖子馬上火了,沖向劉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