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六章 嚴格(2)
「賈主任說了,想跟你做個小生意。」
嚴格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次談話會這麼開頭。他一愣:
「什麼生意?」
當然這話問得也沒有技術含量。老藺這回倒沒嘲笑他,點上一支煙說:
「賈主任說,你,交出u盤;他,幫你貸八千萬。」
這結果出乎嚴格意料。心中不由一陣驚喜。剛才的懊惱,似被一陣風颳走了。看來威脅還是起作用。看來u盤的威力,還是比照片大。嚴格欠銀行四個億,雖然八千萬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起碼可以救急。既能還銀行一部分利息,又可以使幾個工地運轉起來。人犯了心臟病要死了,八千萬,等於一粒速效救心丸。嚴格不知怎麼轉變自己的態度,只是感激地說:
「這怎麼叫生意呢?這是賈主任和你對我的幫助。」
又說:
「我忘不了賈主任,更忘不了你。」
又說:
「我以前做得不對的地方,請賈主任和你原諒我。」
說的是照片和u盤的事了。但老藺沒接受他這些感激,面無表地說:
「不,過去幫忙歸幫忙,這回,生意就是生意。」
嚴格愣在那裡。這下徹底明白了老藺也就是賈主任的意思。嚴格用照片和u盤跟賈主任和老藺攤牌,賈主任和老藺也用八千萬跟嚴格攤牌了。幫忙和生意,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幫忙是含混的,生意是清楚的;幫忙是無盡頭的,生意一樁是一樁,潛台詞是:一切到此為止。為什麼只幫著貸八千萬,不多,也不少,是因為賈主任算得清楚,貸給嚴格八千萬,嚴格就能救急,既不會餓死,但又撐不著。過了八千萬這道坎,從此大家一刀兩斷。以後的事,就是嚴格自己的事了。幫著貸八千萬,與照片和u盤,是樁生意。嚴格這時意識到老男人的厲害。但八千萬對於嚴格,恰是救命稻草。就是碗毒藥,也只好喝下去。嚴格明白了賈主任和老藺的意思后,這次沒有失態,沒有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仍感激地說:
「謝謝賈主任,更謝謝你。」
雖然這樁生意的代價有些大,生意做過,就等於失去了賈主任;失去了賈主任,就等於失去了十多年來財的源頭;失去的不光是一個人,而是一棵大樹;失去的不光是人和樹,而是十多年來積累和溝通的成本;物與錢獲得是容易的,與人溝通是最難的;等於丟了一個西瓜,得到一粒芝麻。但這粒芝麻是速效救心丸,嚴格也只好吞下。問題還在於,在兩人關係和關係的變化上,賈主任是主動輪,嚴格是被動輪;賈主任說要生意,嚴格就無法不生意;不生意,連這樁生意都沒有了。賈主任毒就毒在這個地方。但吞下這粒速效救心丸,人還是緩過來了。如同要沉的船卸了半船貨物,這船又浮上來了,人還是感到輕鬆。嚴格又想,事到如今,也只好緩過這口氣再說。至於以後,再說以後。失去賈主任,再去找甄主任,無非再花些溝通和積累的代價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彎處自然直。左右一想,心也好了起來。又想:或者,流氓就是這麼鍛鍊出來的。
嚴格能接受這樁生意,還有一個原因,在這樁生意之前,嚴格剛跟妻子瞿莉也做了一樁生意。他通過自己的司機小白,控制瞿莉的司機老溫,弄清楚瞿莉出走之後這些天的行蹤。原以為跟人有關係,最後是跟錢有關係。僅跟錢有關係,倒是比跟人纏在一起好辦,像他跟賈主任和老藺現在的關係一樣。但也不是這麼簡單。那天嚴格把瞿莉堵在銀行門口,兩人在咖啡館攤牌談了一次,也只是知道她在轉賬,不知道這賬的來路和去路及錢的多少。但通過瞿莉這個舉動,嚴格意識到什麼。回頭在自己公司調查,從一個財務主管嘴裡,終於弄明白,從八年前開始,公司的每一筆生意,瞿莉都從背後插了一手。嚴格在瞿莉身邊安有卧底,瞿莉在嚴格身邊也安有卧底,就是兩個月前出了車禍的那個公司副總。公司的每筆生意中,瞿莉聯合這個副總,都暗中切了一刀。每次切口都不大,切下的蛋糕都不多,所以不易現,正因為這樣,次次不落,也積少成多,這是瞿莉聰明和惡毒的地方。原來瞿莉跟他,早就不是一條心。但為什麼是八年前,因為一件什麼具體的事,讓瞿莉在心裡跟他分道揚鑣,他一時也想不起來。因為一個女人?因為一筆錢的用途?因為一個日常舉動?因為一句話?還不知瞿莉跟那個死了的副總,到底是什麼關係。世界如此紛繁,倒讓嚴格心驚。聯繫到瞿莉一趟趟去上海,還不知在搞什麼名堂。這時不但懷疑瞿莉的憂鬱症是假的,甚至懷疑她由瘦變胖,由文雅變暴躁,也是假的。當然不可能全是假的,但有沒有演戲的成分呀?現查出,八年來,瞿莉在背後一刀刀切下的小蛋糕,一筆筆錢攢起來,共有五千多萬。放到過去,這錢對嚴格不算多;放到現在,船要沉了,這錢就不算少。嚴格又跟瞿莉攤牌。瞿莉聽說他查出她八年來的舉動,並不驚慌,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又讓嚴格吃驚,瞿莉好像還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