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欲說 第八章(11)
趙慧芝一皺雙眉打斷道:「你用詞考慮點兒,什麼『咱們』那尊金鼎不金鼎的!」
王啟兆的話就戛然而止了。***
他抬起頭,轉臉看趙慧芝;而她,也正瞪視著他。二人的目光,互相較量了幾秒鐘,還是王啟兆先妥協了。他不再看著趙慧芝了,緩緩將臉再一轉,接著又低下頭去,目光又瞧著自己的膝蓋了。
他並沒有對趙慧芝解釋什麼,很快回到自己的思路上繼續說下去:「剛才您告訴我,順安縣城裡死了三個人,還有一名是女警。而我剛才也告訴您了,我和那三個人的死毫無關係。直到您剛才告訴我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件事兒。我想,況會不會是這樣?——是縣公安局的人不知為什麼與民眾生衝突了,闖下禍了,要不人們砸公安局幹什麼呢?而縣委處理事件的方式方法又不夠及時,不夠得當,對縣公安局有偏袒,致使事態擴大了,矛盾激化了。要不人們佔據縣委幹什麼呢?這年頭,心裡憋著一股窩囊氣的老百姓多著呢,有時候沾火就著。何況,也不排除有居心叵測的人煽風點火的可能。結果呢,不論是縣城裡的,還是周邊農村的,心裡有這股火那股氣的老百姓,可一下子逮著了一個什麼理由,於是就群起鬧事,心想法不責眾,所以胡作非為,集體泄。而度假村,就成了無辜的遭殃之地。老百姓一旦變成暴民,破壞一旦帶來了痛快,可不哪兒好哪兒高級就蜂擁到哪兒去進行破壞唄……」
王啟兆第二次抬起頭,第二次將臉轉向趙慧芝;而趙慧芝卻正低著頭,用她叉開著五指的手撐著她的額。
王啟兆說時,她一直在認真聽。自己既已驚慌失措,喪失分析和判斷的能力了,她倒很希望聽聽另一個人的看法了。不管對方是王啟兆或不是王啟兆。
她覺得他的看法也是能夠自圓其說的。
王啟兆見她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不得不試探地問:「您認為我的分析也多少有點兒道理嗎?」
這時候的他,內心裡充滿了對趙慧芝這一位身為省委常務副書記的女人的鄙視。他是依據從她口中獲得到的況來作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斷的。而一經形成結論,他便對自己推導出的那一結論深信不疑起來。於是此前纏繞心頭的不安的預感,種種的疑惑和糊塗全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似的。
金鼎休閑度假村不幸成了無辜的遭殃之地——這看法使他的心理開始平定了。
誰將來承擔度假村的損失呢?——他竟開始想這樣的一個問題了。
趙慧芝將手從額上放下,與另一隻手交叉握在一起,扭頭望著窗台上的臘梅和水仙,祈禱似的說:「但願是你說的那樣吧!」
她彷彿不再打算看王啟兆一眼了,彷彿希望他趕快從自己面前消失。
王啟兆心裡又惱火起來。
然而他不動聲色,語調平靜又緩慢地說:「您看,我和您,再加上胡市長,還有鄭嵐,我們四個人,是不是應該聚在一起,共同的,進一步分析分析況,防患於未然?總不能都像沒事兒人似的,任憑破壞的行為在度假村裡繼續下去吧?……」
不料趙慧芝的臉猛地朝他一轉,瞪著他冷冷語地說:「鄭嵐算老幾?度假村的一切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王啟兆一愣,隨即訕笑道:「她雖然年輕,卻是個明白人,思考能力挺縝密的。而且,經得起事,是我們信任的人……」
趙慧芝卻不勝其煩地說:「得啦得啦,你給我立刻打住好不好?第一,她僅僅是你信任的人!以後你在我面前少提她。非提她不可的時候,更別『我們』、『我們』的!第二,我喜歡的恰恰是糊塗人,我討厭那些個所謂明白人!許多事,不是壞在糊塗人身上,而恰恰是壞在明白人身上!所以我警告你,有些事,你少讓她知道!更要少讓她摻和進來!……」
「明白,明白,我只不過以為,多一個人多一條思路……」
王啟兆諾諾連聲。
他第一次遭到她如此這般不留面的訓斥。
他剛才說鄭嵐「經得起事」時,將那四個字說出了格外強調的意味。弦外有音,其實也等於是在說——「您趙副書記也經得起點子事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