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話當年舊事,只堪哀,對景難排。
「里正可有話說?」葉惠中面色威嚴,話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權威。
「明府莫急,容老朽一言。王氏母子橫遭慘死,自是令人心生憐憫。然老朽身為上河村數百口人的領頭人,所考慮的就不是沈家一家之事。「
「要是壽終正寢或病逝還則罷了。但王氏母子死於非命,鄉民驚懼惶恐,也在常理之中。老朽身為里正,怎麼能不顧鄉民意願?」里正張山話說的也很好聽。
「幾天前,鄉民已將王氏母子遺骨另行安葬,若非老朽及時趕回來,沈平的屍骨恐怕也不保。明府今天執意將他們挖出來,不知道想安葬在何地?「里正張山直視著葉惠中。
「沈念安,以你之意呢?」葉惠中看向沈念安。
雖然葉惠中覺得沈念安大白天說話夢,把自己跟沈家割裂的乾淨,說話也顛三倒四讓人聽的雲里霧裡。
但他終究是沈平長子,繼母與弟弟的後事自然徵詢其意見。
「沈春枝,以你之意呢?」沈念安轉頭看向沈春枝。這種事情可與他完全沒一點關係。
「我娘和弟弟自然要和我父親合葬在一起。」
「既然如此,老朽就決然不能同意。就算老朽今日勉強將鄉民們壓制,但他日呢?老朽總不能一天到晚看著沈平的墳吧?」
張山覺得陪著沈春枝去報官,他已經盡了本分。現如今他也得替鄉民們想一想。
「那以里正之意如何?難道讓他們埋在荒郊野外不成?」
「若明府執意如此,上河村恕難容其屍骨。請明府另尋他處安置。」張山自然也是理由充分。
「張叔,沈平本就上河村村民,不安置在這裡安置在何處?」沈念安問道。
「哼!身為人子,直呼父親名諱,就算你未殺人,這是你該有的本分?」張山怒道。
「里正慎言!本公子今日受明府之邀來此查案。自當持中守正,不偏不倚。」
「在本公子眼裡,只有兇案現場、受害人、嫌疑犯。哪裡來的人子人女?」沈念安義正辭嚴。
穿越異世界認個死人當爹可還行?
葉惠中聽的牙花子都直打架,這個豎子為什麼總能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張山看了一眼沈念安也沒再說什麼,沈平的這個兒子前後差別實在太大。
到底是過去隱藏太深,還是如何,都是他想不明白的。
「明府,眼下已經天黑,此事今日恐難定奪。莫不如跟老朽回家吃幾口便飯?」
「張叔帶路吧!」沈念安興緻盎然,現在他就喜歡探聽事件背後的秘密。
張山和葉惠中嘴角同時一抽,形成了莫名的共振:問你了么?
沈念安帶著沈春枝幾人跟著張山和葉惠中就來到了張山家中。
與普通鄉民相比,張山很明顯是處於上河村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住著全村最好的大院子,有著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村花,膝下兒女雙全。
也不知道村花是不是到了更年期的緣故,不怎麼待見沈念安,又瞪又嘟囔的。讓明事理的張山給趕出了門。
「粗茶淡飯,明府莫要嫌棄。」張山客氣道。
「張叔客氣了,這哪裡是粗茶淡飯,對於明府來說全都是珍饈佳肴……」
張山無語,怎麼哪裡都有你?
葉惠中一口老血,本官就那麼沒見過世面?
「明府作為一縣之尊,心懷我清溪百姓,長嘆民生之艱,自是不敢奢靡,日常所用不過白水泡飯。」沈念安言語真誠。
「這幾日更是心憂兇案,就連飯也吃不下,只喝白水充饑。張叔這頓飯倒來的正是時候,否則我怕兇案未破,明府就先倒下了……」
張山聽的吃驚不已,一個縣令的日子過的這麼差么?好像還不如自己一個里正滋潤。
「念安言重了,本官作為一縣父母,只要治下百姓能安康,忍飢挨餓算不得什麼!」葉惠中很是激動,這個豎子總算是上道了。
「明府,我等清溪百姓能有明府這樣的父母官,實在是祖上積福了啊!」張山恭維道。
「哪裡哪裡,我大黎安泰,像里正這樣的鄉老也出力甚巨。我們都是為陛下出力,共勉!」
沈念安聽的牙痒痒,當官的不要臉起來,連他都害怕。
「明府,如今我上河村已經無沈家人。沈念安已經入贅姜家,沈春枝現在也跟著沈念安。就算老朽勉強答應,明府應該也知道後果。」
「念安,你怎麼看?」葉惠中又看向沈念安。
沈念安無語,我TM坐著看,關我什麼事情?
「以我之意,沈平墳墓還是留在此處吧。張叔所說的王氏母子的屍骨問題也確實是實情。」
「沈春枝,把你母親和弟弟的屍骨火化了吧。本來都那樣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下葬,反而不妥當。你看呢?」
沈念安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現在沈家就沈春枝一個小姑娘,除了固執的要求父母合葬。還能怎麼辦。
沈春枝瞪著眼睛沒說話。
但張山和葉惠中卻默認了這樣的選擇,在他們的觀念里,沈念安畢竟是沈家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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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葉惠中和許令回了他們的營帳,而沈念安則找了個借口留了下來。
「張叔,剛才過來的時候,沈春枝給我指了下她家位置。我看怎麼就孤零零的在單獨一個地方,與誰家也不靠呢?」
張山看著他沒說話。
「張叔,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沈家應該是個外來戶吧?」沈念安又問。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張山皺眉問道。
「我說我不是殺人犯,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那是誰殺的呢?」
「我需要了解這些事情來找出真相。沈平需要,沈春枝也需要。當然我也需要,否則我這嫌疑永遠在那裡。」
「沈念安啊,我也活了四五十歲,也見過不少人。但怎麼看不透你呢。」
「張叔,你無需看透我。」沈念安鄭重的說道。
「我沈念安俯仰無愧,並不只是說說。世界很大也很複雜,總有一天我會揭開蓋子讓你們看到真相,你們也一定會看到那一天的。現在我說再多也是無用。」
「你父親沈平不是本村人。」張山嘆了口氣說道。
旁邊的沈春枝也驚異的看著張山。這連她也不知道,也沒聽母親說過。
「張叔,聽你說沈平並非本村人,到底是什麼緣由?」沈念安問道。
張山仍然一臉好奇,就算你說的冠冕堂皇,但你這裝的也太真了,好像真就與沈平八竿子打不著。這份本事著實了得。
「沈念安,沈春枝。我今天跟你倆說的話是看你們兄妹倆這遭遇著實離奇才對你倆說的。」
「既然你沈念安說俯仰無愧,對天對地我管不著。但你只要覺得對的起你父親就好。所以今晚我說的話出了這門我不認。」
「張叔放心,今晚我們就是閑聊,其他一概不知。」沈念安答應道。
「你爹來上河村的時候,那時候的里正還是我父親。若不是我父親的幫助,恐怕你父親在這上河村也落不了戶。」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沈念安問道。
「那時候我已經三十多歲,所以記得很清楚,就是睿宗皇帝登基的第二年,重光二年的夏天。」
「張叔你繼續說。」
「那時候是一個夜裡,我們都已經睡下了,突然家裡的院門哐哐的被人砸響了。我穿上衣裳和下人一起過去看。」張山雙眼微眯,回憶起了過往。
「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你父親渾身都是血,但懷裡卻緊緊的抱著你。見了面就說了四個字:救我兒子。然後就昏死過去了。那個時候你也就兩三歲。」
張山的話不光讓沈念安驚異不已,就是沈春枝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人已經昏迷過去了,懷裡又抱了個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我哪裡敢做主?所以我就趕緊把事情說給了我父親。我父親就讓先把人救下來再說。」
「沈平雖然渾身是傷,但身體著實不錯,緩了幾天還真就活過來了。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在哪裡。」張山嘆了口氣道。
「後來呢?」沈念安問道。
「後來,我父親就把你們父子安置了下來,才在這上河村落了戶。」
「張叔,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來這裡,你們就敢收?」沈念安疑惑的看著張山。
「至於我父親為什麼答應的我不清楚,父親也沒讓我參與。這就是最開始時候的事情。」張山低頭喝了一口茶。
張山很明顯有瞞著的事情,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家庭主力,他父親會瞞著他?不過沈念安也不在意。只要不影響他了解的事情便好。
「但我知道一件事,恐怕現在上河村也就我知道了。」張山盯著沈念安說道。
「什麼事?」沈念安好奇道。
「你確定要聽嗎?還有沈春枝,你也要聽嗎?」
「……」沈念安無語。你都這麼說了,我們還能不聽?擱這逗悶子呢?
「張叔說吧!」
「沈平並不是你親生父親!」張山沉聲道。
「什麼?」沈念安與沈春枝同時驚叫道。也同時相互看了一眼。
「我也是偶然聽他跟我父親聊天我才知道。他說你是一個故人之子,但故人沒了,把你託付給了他。所以他才把你當成兒子來養。」
「所以沈念安,你做什麼事情,你都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可對得起沈平?」
張山看起來有些痛心,畢竟他其實與沈平關係還不錯。可眼下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麼沒了。
而他自己當時視為親子的大兒子卻是嫌犯。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又怎麼想。
這老頭真是三句話就刺撓自己一句,自己真的與沈平沒關係,也不欠他的!
不過這個劇情怎麼這麼熟悉呢?渾身是血,兩三歲的孩子……卧槽!大俠!
「張叔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窩藏朝廷欽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