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溪監獄有閑人,自稱老朽趙五里。
清溪縣監牢不大,裡面好像也沒關幾個犯人。沈念安被安排到了靠近院門口的一個很乾凈的牢房,裡面還有幾樣擺設。
可就這一張床、一個桌子、兩個凳子,你管這叫最好的房間?
「趙頭,姜家姑爺可就交給你了,小心伺候著。」衙役跟一個老頭交代道。
「幾位放心吧,出不了岔子!」趙頭看著五六十歲,佝僂著腰看誰都是一副臭臉。
「這裡就是清溪監獄?」沈念安等到衙役走了,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是,這裡是清溪縣地獄!」
你個糟老頭子就吹牛逼吧,誰家地獄是這樣的?不是電視上看到的地牢,就是一個很平常的院子。
「那我能在地獄的院子里曬會兒太陽嗎?你老也看到了,我身體不大好。」
「地獄里沒有太陽!」
沈念安無語,這老頭精神不正常吧?
「姜家什麼時候有女婿了?」趙五里倚在門框上一邊撓脖子一邊問道。
「……」我跟你個神經病說的著嗎?
「說話啊!」趙五里本來就黑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地獄里不能隨便說話。」
「……」趙五里被堵了個夠嗆。
「你覺得這裡不是地獄?」
「你老說是就是,我如何覺得並不重要。」
沈念安又看了一眼牢房,就把裡面一個小凳子搬到門外坐在牆根下曬起了太陽。
閉著眼睛任由陽光直射在身上,總算感覺到了一絲暖意滲入皮膚。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會兒,沈念安睜開了眼睛。結果就看見那趙老頭還倚在門框那兒看著他。
「老朽趙五里……」
沈念安無語,誰問你了?
「老朽原來不叫趙五里,因為這輩子沒走出過五里地,所以才成了趙五里……」
沈念安這才又轉頭看了看這個糟糕的老頭,一張老臉的褶子加起來應該能有六里。
「那趙頭咋不出去走走呢,是不想么?」
剛才還一臉平淡的趙五里立刻拉下了臉。
「地獄裡面果然沒好人!」趙五里佝僂著腰氣呼呼的走了。
跟這個年輕人無冤無仇,結果上來就扎他一刀。
「趙頭錯了,地獄空蕩蕩,惡魔滿人間吶!」沈念安看著走遠的老頭輕笑道。
沈念安又曬了一會兒太陽就有些扛不住了。起身回到屋裡躺在簡陋的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倚在門口的趙五里。
這老頭是真閑啊!
「趙頭,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我看你睡的挺安穩,跟沒事人一樣。」
「如果縣令大人是一名公正清廉的好官,自然會還我清白。如果不是,那我上躥下跳也沒用啊……」
「你倒是會說話,你要真殺了人,難道縣令大人還得放了你才是好官?」
「到底有沒有殺人,我自己心裡清楚。所以縣令大人到底有沒有秉公執法,我自然也會有結論。」
「真是長了一張巧嘴,呶,那是你家下人送來的飯食。」趙五里說道。
沈念安這才看到桌子上的東西。
「他們人呢,怎麼沒叫醒我?」這怎麼還扔下東西就走了呢?
「我看你睡得踏實,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沈念安被氣了個半死,你倒是挺會做主。本來還想問問外面的情況呢。
「來的什麼人?」
「一個小姑娘和一個漢子。」
小姑娘應該就是阿依,漢子就不一定是徐沖了。
沈念安來到桌前打開精美的提籠,就看到裡面有三四樣小菜、一碗米飯、一碗粥,還有一壺酒。
菜色倒是很好,有葷有素。可自己現在這身體狀況,適合給自己送酒么?
「趙頭,坐下喝點?」沈念安轉頭道。
「我稀罕你那口酒?」趙五里不屑的哼了一聲。
「你可能不喜歡酒,但你想找個人說說話。那我們就坐下聊一會兒……」
趙五里愣了一下,倒是也沒有再推辭,就來到桌子前坐了下來。
「趙頭,這是酒杯和酒,全都給你。我現在身體弱,不適合喝酒,就不陪你了。」
「你怎麼知道我想找人說說話?」
趙五里倒了一杯酒就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就疑惑的看著沈念安。
「那趙頭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一個惡逆案犯,趙頭怎麼好像一點也不怕?」
「老朽雖然沒出過五里,但這一輩子還是見了不少人犯。如果那樣的事情真是你乾的,那真是我老眼昏花了。」
「趙頭做這牢頭屈才了,當為一知縣!」沈念安輕笑道。
「少扯沒用的,該你回答我了!」趙五里又倒了一杯。
沈念安有些無語,這就是你說的不稀罕?
「這裡人這麼少,你又這麼閑,見個人就說自己是趙五里。這不比看我是不是殺人犯更容易?」
當然,更直接的是這老頭沒事幹就圍著自己轉。但這麼說有些打臉,還是放老頭一馬算了。
趙五里老臉有些掛不住,就又來了一杯。就那麼明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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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頭,別光喝酒,吃口菜!」
「這麼說你睡覺前就是故意氣我的?」趙五里一張臉快成了燒紅的炭。
「那倒也談不上,我這人最是善良。只是自己一堆爛事情都沒想明白,也就沒太顧得上趙叔的心思。」
「但後來也慢慢的想開了,就像剛才跟你說的一樣。眼下有酒有菜,那就正好聊一會兒,要不然不說你,就是我也得憋死。」
「你看起來不到二十吧?比我一個老頭子還沉穩。後生可畏啊!」
「趙叔高看我了,與其說是沉穩,不如說是聽天由命。」
「我猜測沒錯的話,趙叔應該是在這裡幹了一輩子吧?」沈念安問道。
「已經四十八年了!」趙五里嘆道,眼睛里似乎想起了過去的記憶。
「所以這風景秀美的清溪現在成了你老人家的地獄?」
「倒也談不上,就是年歲有些大了,這地方都看了一輩子,就有些看煩了。」
「那趙叔為什麼沒在年輕的時候出去看看呢,看看大黎的大好河山,闖闖江湖什麼的。」
「你小子哪裡這麼多說道,你趙叔我……你等等,什麼時候咱們成叔侄了?」趙五里驚道。
「啊?不是一直這麼叫的嗎?要不然咱能坐在這裡喝酒?」沈念安奇怪的看著趙五里。
「……」趙五里有些麻了,這個年輕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咱就是個普通人,能看什麼河山又能闖什麼江湖?那都是文人俠客的事情,咱八竿子打不著。」
「趙叔有沒有見過大俠?」沈念安好奇道。
「十多年前還真見過一個,就在這清溪縣城。縣尉帶衙役去抓一個逃犯,就連我們都被叫去了。結果堵住才看到就是一個漢子帶個孩子。就這樣還連殺我們二十多人跑了……」
「也是那次,我僥倖活下來並且成了牢頭。一晃都過去這麼久了。」
「那後來抓住了嗎?」
趙五里搖了搖頭道:「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了,州府衙門安排兵馬搜了一個月也沒有找到。」
「這樣的算是武功最高的嗎?」
「算不上吧,我聽別人說,有更加厲害的高人能毀天滅地,一劍斷山河!」
「真的假的?」沈念安嚇了一跳,難道這是個高武世界?
「江湖奇人多,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有沒有那種法術什麼的?比如讓一個人嗖的一下到了千里之外的那種。」
「剛才還說你沉穩呢,現在就胡思亂想的沒邊了。哪裡會有那樣的法術!」
「你連五里都沒出去過,萬一是你沒見過呢?」
「你是讓我喝酒的還是故意來氣我的?」趙五里惱怒道。
「開個玩笑!趙叔,姜家是什麼人家?」
「姜家就是……你自己就是姜家女婿,你自己不知道?」趙五里氣道。
「我不就是隨便問問么,我才剛來幾天,哪能知道那麼多。」
「想知道姜家的事情,你自己回家問去。我一個牢頭能知道什麼。」差點又著了這小子的道!
老頭警惕性還挺高,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丫鬟說不出個所以然,其他人要麼欲言又止,要麼乾脆閉口不言。
就連那葉惠中好像也頗多顧忌,難道姜家是地方惡霸?看那許衝倒是有這麼個意思。
「那咱就聊點別的。這監牢就這樣嗎,我看都沒關幾個人!」
「清溪攏共才多少人。一般的事情族老鄉老就處理了,也輪不到縣衙出面。像大一些的案子,一個清溪又能有多少?」
「那應該也不至於就這麼少吧,那幾間房能關幾個人?」
「怎麼,你還想看看地牢?」趙五里皺眉道。
「還有地牢?在哪裡呢,我怎麼沒看見?」
「等縣尊把你判了,你就能見到了。」趙五里沒好氣的說道。
「趙叔,要不說咱倆是叔侄呢,你說話也挺氣人!」
「我看你是想套我話。」
「趙叔說的哪裡話,我這不就想說咱們清溪民風淳樸么。我原本還以為監牢裡面必然關滿了犯人。」
「這十多年好了很多,但再早一些的時候就不行了。那時候地牢里都快關不下了,這裡也都住滿了,光獄卒就有二十來個。現在就四五個人了。」
「哦,那是為什麼啊?」
「這你不知道?」趙五里抬頭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
「我這不就是從小地方來的么,能見過什麼世面?而且前幾天還掉進河裡差點淹死,好多事情就更是記不起來了。」
「掉進河裡還能把事情忘了?」
「我哪裡知道啊,反正就是記不起來了。要不趙叔也去試試?」
「……」這小子說話怎麼總這麼氣人呢?
「我看你言行舉止,也不像沒見過世面的人啊!」
「可不說呢么,我剛一見趙叔,就覺得你威嚴的像個刺史。看來咱叔侄兩個都屈才了。」沈念安輕笑道。
「老夫年輕的時候……算了,跟你說這個幹嘛。既然你想知道就隨便跟你說說好了。」
「就等你老這句話呢。」
「咱們現在的聖人可是個好皇帝啊!也就是聖人這十多年勵精圖治,咱們老百姓的日子才好過了很多。我聽有些老先生說就算上古聖王也做不到當今聖人這個地步!」
「會不會誇大其詞了啊?」
「哼!你小子知道什麼?聖人不光仁善愛民,還特別厲害。你知道我大黎差點被改朝換代嗎?」
「還有這事?」沈念安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