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史打馬入清溪,夫人想見新姑爺。
就在沈念安被關進監牢的第二天,兩匹快馬從清溪北門而入,直接奔向了清溪縣衙。
清溪縣衙,縣令葉惠中正在書房裡看著上河村縱火殺人案的卷宗發愣。
按照以往的辦案經驗,只要苦主沈春枝所言無誤,那殺人兇手就是沈念安無疑。畢竟指證自己血親大哥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但現在的問題是不光沈念安善於詭辯,否認所有的指控。還因為姜家的關係,讓他無法對沈念安用刑。
一樁明明可以直達聖聽、明正典刑的案子,現在卻陷入了僵局。這讓葉惠中頗為焦慮。
「明府,南州長史來了!」一個吏員進來說道。
「南州長史?人呢?」葉惠中心裡一驚,來的好快。
「縣丞已經接到了後堂。」
葉惠中聽聞吏員的話,就起身換上官袍戴上官帽,往後堂急急而去。
「下官清溪縣令葉惠中見過長史大人!」葉惠中進了後堂,就向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行了一禮。
「葉縣令可知本官為何而來?」裴方是個四十左右的儒雅中年人。
「請長史大人示下!」葉惠中不卑不亢。
「……」裴方被氣了個半死,你裝什麼蒜?
這葉惠中自到清溪接任縣令以來,頗有官聲。但就是這為人實在不知變通。
「葉縣令不用裝糊塗。上河村縱火殺人案這麼大的事情,刺史豈能不聞不問?」
「原來如此,此案確實慘絕人寰、觸目驚心。下官也正在全力查辦,一有結果必定上報州府。」
「葉縣令不是已經抓到兇手了嗎?難道沒有招供?」
「長史大人,此案雖有苦主沈春枝為證,但也是只是孤證。嫌犯沈念安又矢口否認。下官自然不能偏聽偏信,所以才沒有最終定案。」
「那嫌犯沈念安呢?」
「長史大人,下官雖然無法定案,但沈念安是本案最大的嫌犯,因此只得將他暫時羈押。下官已經派縣尉去上河村查看案發現場,想來幾日便有結果。」
「卷宗拿來我看!」裴方道。
吏員一會兒就將卷宗遞給了裴方。裴方越看眉頭皺的越深,這案子還真是棘手。
要按照卷宗中沈春枝以及里正的證言,沈念安還真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這沈念安又全部否認,甚至自證了清白。那到底是另有隱情還是姜家也參與其中?
為母不仁,以子殺母,按說是十惡不赦的惡逆之罪,但當下卻又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不知道姜家為什麼突然冒出個姑爺來,但如果姜家也參與其中,那就更麻煩了。
「你們都先出去吧,本官跟葉縣令單獨聊聊。」裴方看向眾人說道。
邊上的縣丞和吏員這才關上了房門退了出去。
「所以沈念安縱火殺人並沒有實證?」裴方放下卷宗看向葉惠中。
「下官已經派人去了現場查證。」葉惠中不變應萬變。
「那就先把沈念安放了吧,等你有了實證再說。」裴方還是做了決定。
「長史大人,下官依照我大黎律法辦案,暫時羈押重大嫌犯並無不妥。」葉惠中哪裡能那麼容易屈服。
要是能放人他早放了,還用長史在這裡做人情?
「你……葉縣令可有想過怎麼向公主交代?」裴方厲聲道。
「下官不明白長史大人的話。下官是欽命縣令,為陛下治地牧民,需要向哪個公主交代?「葉惠中氣勢凜然。
「好好好!看來我這個長史在你眼裡更什麼都不是了!」裴方氣道。
知道這個葉惠中不好搞,可萬萬想不到能這麼犟。
「再說清溪姜家與公主又有何關係?下官作為一縣之首,怎麼不知?」葉惠中不依不饒。
「你……真是冥頑不靈!」裴方氣的直接暴走。
「長史大人謬讚!上河村殺人案手段兇殘,影響惡劣,為清溪縣近十年最大的惡逆之案,下官怎能因一人而罔顧律法?」
「好好好!就你葉縣令公正無私,我們都是偏私廢公。希望葉縣令對刺史也能這麼說。」
裴方說完再也沒有停留,甩著袖子就氣呼呼的走了。這清溪縣就多餘來這一趟!
「下官依法辦案,別說是刺史,就是聖人也不能阻我。除非下詔廢了這大黎律令!」
葉惠中從開始就知道這個案子不好辦,心裡自然早有準備。
外面守著的縣丞萬萬沒想到就這一會兒功夫,長史就被自家縣令氣走了。
「明府……」縣丞一臉的擔心,這怎麼還把上官給頂走了呢?
「莫非你也要攔我?」葉惠中雙目橫斜道。
「哎,這……」縣丞無奈,只好急忙轉頭出門去送長史。
-----------------
沈念安關進監牢的第三天。一行人馬在夜色下自西門進了清溪縣。衛兵肅穆,車輛華貴,在清溪也就只有姜家有這樣的排場。
「夫人,到家了!」管家蘇禹從後車上跳下來趕到了前車。
「好!」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
馬車上的廂門后開,當先跳下來一條狗,然後一個俏麗丫鬟扶著一個美貌女子從車廂里走了下來。
女子正是姜府主人姜念卿,丫鬟自然是青禾。
「一別數月,可算是回家了!」姜念卿看著這熟悉的院子和周圍的下人感嘆道。
「夫人安康!」圍在邊上的下人們紛紛上前打招呼。
「好,我不在這幾個月辛苦大家了。管家,每個人都發一份銀子。」姜念卿吩咐道。
「夫人對待咱們這些下人也太好了點。」蘇禹謝道。
「對了,沈念安醒過來了嗎?」姜念卿看向四周。
「徐沖呢?」管家這才看到徐沖不在。
「夫人,蘇管家,姑爺被縣衙抓走了,許護衛去監牢看姑爺了。」一個丫鬟過來小聲說道。
「什麼?」蘇禹被驚的夠嗆,這姑爺怎麼還能被抓走了呢?
「是誰在伺候?」姜念卿問道。
「夫人,老奴走的時候安排阿依一個人伺候。」蘇禹忙回道。
「阿依是哪個?」姜念卿皺眉道。
「夫人見諒,當時要去接姑爺,老奴帶了一個客院的丫鬟,回來就直接把姑爺安排在了客院讓其照顧,那個丫鬟就是阿依。」管家回道。
姜念卿眉頭皺的更深了,不過也沒有再說什麼。
「讓阿依來見我,等徐沖回來后也讓他來見我!」
姜念卿說完話也沒再停留,就邁著步子在丫鬟的伺候下向院子深處走去。
「阿依在哪兒呢?趕快去找!」蘇禹急道。
沒一會兒,洗漱了一番的姜念卿正準備坐下喝茶,丫鬟就進門說護衛徐衝到了。
姜念卿來到正堂就看見管家帶著徐沖和一個小丫鬟站在堂中。
「見過夫人!」徐沖低頭道。
「徐沖,到底怎麼回事情?」姜念卿說著話就坐在了榻上,一身素凈的寬袖灰袍柔美又不失莊重。
「夫人,姑爺幾天前就醒了過來。但渾身無力,一直在小院里調養。前天上午縣衙……」徐沖忙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講了一下。
「姑爺殺了他繼母和弟弟?」蘇禹驚駭莫名。
他現在才知道姑爺和那婦人並不是親母子,原來的疑惑也就說的通了。要說那婦人也是活該,但萬沒想到殺人嫌犯竟然是自家姑爺。那個年輕人能殺人?
「現在沈春枝指證姑爺殺人,但並沒有實證。縣衙昨天已經派人去上河村查看,屬下也派了幾個人跟了過去。最晚明天就應該能有消息。」
「沈念安的身體到底怎麼樣?」姜念卿問道。
「我剛從監牢回來,現在基本都好了。」徐沖回道。
「那你覺得他真有可能殺人嗎?」
「夫人,屬下不知!」徐沖低頭道。
「怎麼說?」姜念卿皺眉道。
「按照常理,姑爺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姜府的防衛,都絕不可能有晚上跑出去殺人放火的機會。」
「但姑爺讓屬下有些看不透。無論是被傳喚還是公堂答話,姑爺都表現的過於冷靜,完全不像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子。當場就辯駁了沈春枝的證據,完全否認了所有指控。」
「不光如此,在姑爺的言談舉止中,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甚至連自己的妹妹和里正都不認識,所以屬下才有些疑慮。」
「夫……夫人,姑爺不會殺人的,他都起不了床,連路都走不了,怎麼會去殺人?」阿依都快急哭了。
「阿依,我並不是確定姑爺就殺了人。但如果姑爺遠非我們看到的那樣,那我們就都被騙了。」
「郎中不是看過了嗎?這也能作假?」姜念卿疑惑道。
「所以屬下說正常情況下絕無可能。但在這件案子當中,姑爺又確實繞不開,也沒有其他可疑的人。」
「他不就是上河村的一個年輕人么?能有這麼深的城府?還有那麼高的本事?」姜念卿眉頭緊皺。
如果是一般人,她早就排除了這種不可能的猜想。可就因為是沈念安,所以這些猜測不一定就是無稽之談。
「這些都是屬下的一些猜想,因為有太多的事情說不通。」
「不管怎麼說,現在沒有實證,他身體又不好。還是把人先領回來吧。」姜念卿想了一下說道。
「夫人,那葉惠中是個認死理的人,屬下無能。」徐沖低頭道。
「青竹,帶著阿依和徐沖先下去吧!」
直到屋裡只剩下管家和貼身丫鬟青禾,姜念卿這才又開了口。
「蘇管家可有見教?」
「夫人,以老奴了解的沈家和沈春枝的指證,看似姑爺有足夠的動機,但姑爺都絕無可能實現。如果他真有這般能力,也不至於原來一直受王氏欺壓。」
「但就像剛才許護衛所言,姑爺在被指證后的表現有太多地方都超出常理。這裡面到底有沒有圖謀,老奴不好斷言,但不可不防。」
「如果他真的有圖謀,隱藏起來不是更好么?為何又表現的那般張揚?」
「老奴也看不透。」
「那現在當如何?」
「夫人,如果明天仍然沒有證據證明姑爺是殺人兇手,那我們姜家就應該出面要求縣衙放人,否則有損姜府名譽。如果老奴所料不錯,明天南州刺史應該會給我姜府一個交代。」
「好,那明天就去看看咱們家這位姑爺到底是何等人物!」姜念卿倒是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