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知行合一
沈非沉吟片刻,緩緩道:「你這樣要飯是不行的……」
小李毅有些迷茫,難不成怎麼要飯還有技巧不成?
看著李毅懵圈的樣子,沈非邪惡的笑了:「乞討,其實是一門藝術,也是一種營銷,要有策略,要有手段。」
李毅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是卻覺得很厲害的樣子,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沈非繼續培訓:「首先,個人形象問題,你看看你這副鬼樣子,小臉黢黑,衣服破爛,渾身都臭了,這樣一副尊容,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哪個能給你銅板?」
李毅這回聽明白了,自己這副形象確實有礙觀瞻,但是乞丐不都是這樣的嗎?說實話這臟臉、這工裝還是自己下了番功夫營造出來的呢,怎麼到了這位沈大哥嘴裡就變成阻礙自己事業進步的絆腳石了?
沈非繼續說:「乞討丟人嗎?」
李毅茫然的點點頭,這還用問嗎?哪個衣食無憂的人吃飽了撐的去要飯玩兒?
沈非用循循善誘的眼神望著李毅,充滿誘惑道:「你想不想賺錢?」
李毅已經完全被他帶上了節奏,堅定的點點頭,他需要錢吃飽肚子,需要和姐姐活下去。
「要錢不丟人,沒錢才丟人,我只說一句——只要你敢要,就有人敢給!」沈非擲地有聲。
李毅咂摸著沈大哥的話,半晌默不作聲,終於他瞪著亮晶晶的眼睛問道:「那麼沈大哥,我應該怎麼做呢?」
沈非欣慰的笑了,面授機宜道:「沈大哥再送你一句話——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李毅消化著這四個字,不明所以。「沈大哥,能詳細的講講嗎?」
「我看你骨骼驚奇,定是千年一遇的乞討天才,今天我就跟你講講營銷學!」沈非侃侃而談。
沈非這貨上輩子沒少參加那些打了雞血的培訓,這樣營銷學的話術他是張嘴就來,不就是乞討嗎?開玩笑,要不是自己的秀才身份,早就下海掙第一桶金去了。
「首先,個人形象,這個形象要不得,不但不能引起客戶的憐憫,反而會讓客戶非常反感,試想,一個讓客戶反感的營銷會成功嗎?」沈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可是,獲得那個什麼……客戶的憐憫才能讓他們給銅板的呀?」李毅有點轉不開思路。
「錯了兄弟,你不要把憐憫當籌碼,那樣就拉低了自己的定位,你看,走過路過的給你的都是一個銅板,你這形象卧在路邊垃圾一樣,誰會注意到你?」沈非繼續忽悠,「要引起客戶的重視才是營銷的第一步!」
李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些崇拜的看向沈非。
「衣服可以破,但絕不能不幹凈,蓬頭垢面千萬別行乞。」
「就像沈大哥你這樣唄?」李毅滿眼小星星。
沈非正洋洋得意的吹牛,忽然發現李毅說的對呀,自己不就是活脫脫的例子嗎?這廝毫不臉紅,決定現身說法,於是起身背起箱籠,轉身對李毅比劃了一個二字,施施然走向大街,朝著一個手握摺扇的讀書人走去。
「這位兄台,小弟遊學,初來清江府,遭遇些齟齬之事,奈何囊中羞澀,腹中飢餓,想與兄台借幾文銅板充饑,唉,冒昧的緊,實在有辱斯文。」沈非抬起衣袖遮住半邊臉,恰到好處,還能偷窺客戶的眼神。
果然,那讀書人一愣,看到沈非的扮相,大起憐憫之心,在袖子里拿出一枚碎銀,看上去大約有一錢銀子,豪爽的遞給沈非,誠摯道:「看兄台也是讀書人,落難致斯,事急從權,談何有辱斯文?」
沈非急忙推辭道:「兄台,幾枚銅錢即可,充饑而已……」
那讀書人拱手道:「江湖救急,切莫推辭。」
沈非急忙問道:「敢問兄台家住何處,待小弟歸鄉,便還了兄台救命之恩。」
讀書人道:「散碎銀子,何足掛齒,兄台快去尋些吃食,告辭告辭。」
沈非深深一揖,誠摯道:「兄台高義!」
待那讀書人遠去,沈非施施然回到李毅旁邊,把那一錢銀子遞給他,李毅都看傻了,心中默念:「這也行?」
沈非得意洋洋,誰知那李毅納頭便拜,顫聲道:「師父,便收了徒兒吧。」沈非大驚,連忙扶起李毅,諄諄教誨:「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兄弟,以後切不可如此折辱自己。」
李毅堅定道:「僅此一次,師父若不收我,李毅不起。」
沈非心道,承認自己叫李毅了?於是笑呵呵的扶他起來道:「可別這麼說,剛才那是行騙,不是行乞,遇到機會,還要還給人家,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行騙就走入歧途了。起來吧,以後為師便教你些營銷之術。」李毅大喜,堅定的點點頭,心說以後就跟沈大哥,不,就跟師父混了!
沈非心中復盤剛才行騙,不,行乞,自己確實沒有撒謊,嚴格意義上說,也算不上騙,家貧,囊中羞澀,吃不起飯了……人設沒毛病,但是李毅十三四歲年齡,正是人生觀世界觀建立的年紀,自己莫名其妙當了他的師父,當正確引導,教成君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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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自己這人生觀世界觀都不太正常,上輩子說不上坑蒙拐騙,總之不是什麼君子,就這人品怎麼能讓一個半大小子走正路?不如給他弄到尹老夫子門下?
「師父。」李毅打斷了沈非的思維,「接下來您去哪兒?我……」
沈非想在清江府轉轉,還有一個時辰就得回去了,看小徒兒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想跟著自己混,可是以目前的情況,恐怕是不能帶他回村,現在官兵通緝正嚴,出城進城都是個麻煩,再說了,他還有個姐姐,這就更不方便了……
於是沈非摸了摸李毅髒兮兮的頭道:「你先去澡堂洗洗乾淨,換一身乾淨些的衣衫,給你姐姐帶些好吃食,明日一早,我們還在此匯合。對了,銀錢夠嗎?」
李毅盤算一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隨後道:「夠了!」他想的很簡單,今天把身上的銀錢花光,明日有師父指點,還怕沒有進賬么?
沈非今天心滿意足,兜里還有一兩銀子,便想著去消費,買米買肉打酒,這麼長時間天天野菜秫米粥,嘴裡淡出個鳥來。
……
清江府比不了京城,但也規模宏大,沈非沒有目的的溜達,恰巧在路邊遇到打盹的馬達,便把箱籠放在騾車裡,倆人一起閑逛,不多時已經買了兩斤豬肉,五十斤白米,花了兩錢銀子,羨慕的馬達直撮牙花子,心說還是讀書人厲害,隨隨便便上街賣字就吃香的喝辣的,他哪兒知道沈非今天是遇到大單了?心裡便盤算著讓他家那個六歲的小子也跟著沈非讀書認字,不求功名,多長見識也成啊!有了這個心思卻又不好意思張口,便憨憨的跟在沈非後面,像個司機,哦,本來就是司機。
沈非二人隨便亂逛,看到路邊有個小販高聲吆喝,原來是賣雞崽的,便饒有興緻的蹲下,問怎麼賣?小販說六十文錢五隻,一錢銀子給十隻。
沈非討價還價:「你這掌柜不厚道,一枚雞蛋兩文錢,不過是孵了幾天,便要十幾文,當真狡猾。」
那小販叫屈道:「官人你有所不知,這孵小雞哪是那麼簡單,老母雞抱窩得二十一天,之前照蛋選蛋都麻煩的緊,抱窩時小心著咧,不能出問題,照顧老母雞也是學問咧,官人不食人間煙火,當真不曉得其中關翹,這十文錢一隻雞仔,便宜的緊……」
沈非懶得聽他絮叨,討價還價,痛下殺手,以一錢銀子買了十二隻雞崽,小心翼翼的放進騾車,心滿意足的離開。
又逛了半個時辰,打了幾角酒,買了些蠶豆滷菜,沈非邀馬達晚上去家裡小酌一杯,馬達歡喜無限,欣然答應。
夕陽西下,二人駕車回村。
初夏鄉村的傍晚,紅日低垂,彩霞漫天,楊柳搖曳,微風吹拂,處處是沁人心扉的嫩綠,遠處村落炊煙裊裊,好一副田園風光。
只是田地被官兵鐵騎踐踏的狼狽不堪,大煞風景,沈非不知道里正有沒有把條陳遞給縣令,也不知道官府是否重視到了春耕,不過今天官兵倒是沒有滋擾,天地間一片寧靜祥和。
路上和馬達閑聊,跑出租的往往消息靈通,馬達說從昨日起,官兵大隊人馬便進駐了牛心山鎮子,聽說牛心山的賊人是清江府境內流離失所的亂民匯聚而成,去年清江府發了大水,有三個縣遭了災,朝廷賑災不力,一小撮亂民鋌而走險,落草為寇。又說朝廷前些時日逼的靖王全家自墳于靖王府,靖黨餘孽樹倒猢猻散,殺了幾個官兵,拿著人頭上山做了投名狀,也到牛心山落了草。
靖王府燒為白地,朝中重臣聯名上奏,請求乾帝莫在大開殺戒,新帝這才勉強便下旨不再誅殺無辜,轉而進山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