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民生、建設、戰爭
前往御駕營地的路上。
嬴政迅速派人前往接洽章邯,順便也看看章邯的身體情況,御醫什麼的也都提前派出去了。
畢竟章邯之前跳黃河的事情,藍田游騎回來也都進行了詳細的上報。
當時那個天氣……晚上就出現了大降溫……
嬴政可不想章邯這樣的好苗子,真出了什麼事兒。
這種時候。
嬴政也意識到了章邯絕對是個可造之材。
出身、能力、性格各方面都非常均衡,未來必將是扶蘇的左膀右臂,也是關中勛貴派系的新柱石。
另外。
許尚還在馬車上,與鄭國述說了一番關於治理黃河,束水攻沙的詳細安排。
大概就是把之前在稷下學宮的講解,以更加完善的方式,陳述給了鄭國。
鄭國自然也覺得受益匪淺。
把束水攻沙,減水壩和都江堰的一些底層邏輯相結合,再有這兩年的打磨經驗,鄭國顯然已經有了更好的治理黃河辦法。
尤其在引流灌溉方面。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
許尚對於鄭國還是十分信任的。
或許有了這層原因。
鄭國才能擁有與車同乘的殊榮吧。
至於現在的尉繚子只想靜靜……
不過很快我們的鬼谷子閣下也就釋懷了,只因他想到了許尚方才所保證的,他若能把縱橫家傳承都給篆刻傳於後世,許尚就為他牽馬執蹬,這就夠了。
有了這一條。
尉繚子表示……他啥事兒都能想通……
傍晚時分。
一行人來到了御駕營地。
十萬人的東巡大營,盤踞十里方圓,營地中在固定的時間,還會組織貨品集會,以供士卒日常所需。
如果是曾經中原六國的軍營,那就不止是集會了,大概率還有許多商販叫賣什麼的。
而大秦顯然做不到這般開放。
關中秦軍,最忌有商人摻雜。
更何況此番皇帝的御駕,也在軍營之中。
一般來說。
始皇都居於行宮之內的。
奈何。
河內郡的條件異常艱苦,像模像樣的行宮,早就被決堤的黃河水給掩埋了。
晚上。
許尚和華陽太后、尉繚子在一起用膳,幾人再度聊到了魏地的慘狀,還有救災事宜。
與此同時。
御營內。
「右相,馮公,武成侯,屠公。」
嬴政端坐於案幾正前,他道:「夫子提議從關中調集一些糧草,好賑濟魏地的大量百姓,度過今年的寒冬……不知你們怎麼看?」
現在的魏地,由軍武重臣制衡關中勛貴。
遂。
嬴政把王翦、王綰和馮去疾都給叫來了。
王翦第一時間道:「我這一路行來,確實看到許多白骨露於野,朝廷是該賑濟一下魏地災民,挽回一下民心了。昔年秦昭襄王時期的舊例,也該變變了。」
秦昭襄王以前對於災民的態度,就是寧願將其全部餓死,也不能亂了軍爵法紀。
那現在已經天下太平了。
過往的規制,總得找個合適的時機,稍作修正的。
右相王綰聞言微微蹙眉,他道:「陛下,凜冬嚴寒之下,我關中的百姓同樣不好過……魏地災民甚多,若是真從關中調糧,恐怕就不得不在來年加稅,以求維持各項國策建設的運轉了。」
王綰擺出了非常現實的問題。
當前大秦百廢待興。
究竟是賑濟魏地災民。
還是顧住九州建設大局,比如修長城,建馳道,築造五座陵邑,還有驪山陵墓……北伐匈奴……陵邑遷徙制度的各項補貼……東巡御駕和十萬大軍的花費……今年全國十餘萬官吏的年俸發放……來年繼續修繕黃河……
這一樁樁,一件件。
有哪一樣不要錢糧的支持?
封禪泰山和琅琊開海的事兒都過去了。
王綰也不想多提。
但眼下正在籌備開辦的國策大事,顯然都是難以拖沓的國策方針。
「陛下,恕微臣直言。」
右相王綰拱手道:「夫子憐憫魏地災民固然可敬,但為今之計,必須得苦一苦魏地百姓,還是要以帝國的國策發展為重。陛下的心中,更應該裝著九州萬方,而非河內一隅之地。」
王綰的態度十分明確。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這兩年他們從中原徵收的賦稅,已經是各種大打折扣了。
如果再從關中調糧,以資中原之利。
王綰顯然是無法接受的。
隨即。
馮去疾也拱手附和道:「陛下,右相所言極是……我們總得為來年的北伐,預留一些糧草作為預備,以防出現突發情況。」
馮去疾特地言及了國防諸事。
這顯然就是說給屠雎聽的。
你三公國尉……總不能不重視國防,反而嚷著要賑災吧?
果不其然。
「事關覆滅匈奴,鞏固邊防,我關中倉儲之中,縱有餘糧也是不能輕動的。」
國尉屠雎拱手道:「還望陛下以來年北伐大計為重,至於魏地百姓……沒辦法,這個冬天只能讓他們先挺一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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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尉屠雎也給出了極為保守的態度。
他無所謂魏地死多少黔首災民。
他只在乎必須確保北伐的順利凱旋。
綜上。
民生、建設、戰爭。
大秦明顯依舊擺脫不了現有的軍武慣性,只要有北伐的規劃,那麼就連國策建設都得給戰爭讓步,更別說民生了。
這是正確的嗎?
其實還真是正確的。
大秦北伐匈奴,這一仗乃是重中之重,萬萬不能輸的。
右相王綰、副相馮去疾和國尉屠雎預備戰略物資,防止意外境況發生。
這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如此。
嬴政也沒有辦法。
他固然想聽夫子的話,盡量從關中騰挪一些物資,讓魏地少死一些百姓。
可這種事情總得商量著來的。
嬴政不會衝動的一言而決。
讓他從民生、商貿、建設、北伐中,擇選其一。
他也百分百力挺北伐大計。
沒辦法。
屁股決定腦袋。
而站在許尚的角度,他肯定也不可能傻到要求騰挪軍用物資,以賑濟魏地百姓。
這兩年雖說國家百廢待興,到處都需要錢糧。
但關中和巴蜀都有大豐收。
你要說一點存糧沒有,這是說不過去的。
可要讓右相王綰把倉儲的家底掏出來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王綰也會極其不情願。
因此。
王綰料定了,只要他提出需以北伐為重,皇帝就必然會退上一步。
這就是能夠和皇帝直接參与議政的隱形權力所在。
議政,議政。
看似大臣沒有決策權。
實際上臣子也總有辦法應付皇帝,而且會讓皇帝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算皇帝下令讓人把倉儲的錢糧數額再度明確上報。
也沒有用……
因為王綰可以把明年的各國國策建設預算,都擺到始皇的面前。
秋收剛過。
我們確實大豐收了。
可距離下一次大豐收還有一整年的時間。
你說萬一明年關中出個旱災什麼的,可怎麼好?
國家難不成當場停擺?
反正總有假設的突發情況,需要預防……
說到底。
還是老問題。
究竟是關中為重……亦或者中原為重……
如果大秦是正常的大一統國家。
那肯定就是哪裡出了問題,就先以哪裡為重,先把基礎民生給穩住。
可大秦的基本情況不一樣。
關中從上到下,乃至於秦法舊例,都對賑濟中原災民極其抵觸。
或許只有楚地出了災情。
楚系秦臣派繫上下運作,還有可能讓關中出些錢糧賑災。
魏地……
這是真辦不了。
那後宮的華陽太后,她又不姓魏。
扶蘇也不是國夫人魏姬所生,而是羋華生的,都知道羋姓就是代表楚地嘛。
綜上。
賑災魏地百姓這個事兒。
嬴政有心無力,亦或者……饒是嬴政的心,其實也不是很堅定。
帝王無情。
固然魏地災民各種白骨露於野。
可對於早已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嬴政來說,他的內心沒有絲毫波瀾。
嬴政真正在意的……
一為政治平衡。
二為軍武必勝。
所以。
此番嬴政與三公商榷賑災魏地諸事,沒有激起半點浪花,剛提出就火速翻篇了。
真可謂是君臣的默契之至。
同時這也都在許尚的預料之中。
大秦的現有政治派系不變,則中原民生,永遠都會排在最為靠後的位置。
這……才是黃河修繕兩年,卻始終徒勞無功的內在深層原因。
何解?
顯然只能動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總而言之。
賑災可以翻篇。
但修繕黃河這個事兒,許尚勢在必行。
誰敢從中作梗。
那就將其一擼到底,絕不容情!
……
數日後。
章邯和張良終於抵達了駐紮於河內郡的御駕營地。
張良整個人已經有些蔫蔫的了。
原因在於之前章邯刺穿了張良的手掌……這個天氣……再加上張良又用丹藥透支過身體,遂導致張良出現了手掌壞死,高燒不退的狀況。
即便有宮廷御醫夏無且的及時整治,卻也有些太晚了。
張良的整隻右手都開始發黑壞死,在抵達御駕營地的時候,也就只能勉強保持些許的清醒狀態了。
仔細看其狼狽模樣。
簡直就跟生不如死沒區別。
重病,無異於重刑。
當然。
張良刺王殺駕,橫豎都是要死的。
章邯只要把還剩一口氣的張良帶到嬴政面前,此番的潑天之功,他也就穩穩的到手了。
黑冰營帳中。
許尚坐於上位。
右列:嬴政,華陽太后,扶蘇,王翦,尉繚子。
左列:王綰,馮去疾,屠雎,蒙武……
「見過夫子,上卿。」
章邯拱手道:「叛逆分子張良,已帶到。」
話音落罷。
章邯背後的張良,應聲跪伏於地……
我們的未來謀聖倒不是嚇得,他著實是身體狀況太差,天旋地轉,一個站不穩,也就五體投地了。
旁側。
「嘖嘖!」
屠雎眯了眯眼,道:「就這病秧子也敢行刺陛下,章邯……你莫不是抓錯人了吧?」
屠雎本能的有些以貌取人。
沒辦法。
張良外表本就極其俊秀,現在重病加身,整一個男版林黛玉,確實很難讓在座的幾個軍武重臣瞧上眼。
隨即。
許尚和嬴政的目光都投向了尉繚子,因為尉繚子曾指點過張良,哪怕點撥的不多,最起碼也有一面之緣不是?
這時。
章邯拱手道:「屠公,不會錯的,此人就是五代相韓的張家嫡系長孫,張良,張子房。」
章邯表示他這次命都差點搭上。
張良如果是假的。
恐怕他再怎麼沉穩,也得當場破防。
好在這種情況斷然不會發生。
尉繚子開口道:「章邯所言無誤……子房賢侄,兩三年前一別,沒想到再相見,你我竟都淪落到了這般境地,你的祖父張開地若泉下有知,定然會各種長吁短嘆吧。」
張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