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戈德里克山谷的午後

從走進這座小鎮開始，哈利就一直不停地環顧四周。

如果真要說的話，戈德里克山谷怎麼也比不上哈利第一次走進對角巷時所帶來的衝擊，畢竟這裡還有普通人居住，並不存在多少魔法世界的東西。

或者說第一眼看去，這裡就是一座與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別的普通小鎮，可能還不如女貞路繁華。

但不同於對角巷以及巫師界的任何其他地方。這裡是家。

在從前哈利提起德思禮一家時，只會說是「住的地方」，他不把那裡當成家——想想也是，誰會把樓梯間當成家？

當我們從廣場走過時，哈利久久凝視著石碑。有那麼一刻我覺得他彷彿也凝固成了一座石像。

「他們就是——」開口的那刻他的嗓子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頓了好幾秒后，他才勉強將話繼續說下去，「我的爸爸和媽媽？」

「是啊。」我的語氣也變得懷念起來，「是詹姆斯和莉莉。」

我離開親世代的時間是1981年，原著里他們死亡的時間也是1981年，因此此刻出現在紀念碑上他們的容貌與我記憶中毫無差別。

今天山谷里的陽光很好，彩繪玻璃映照出的光芒如琉璃般閃爍，哈利長久地凝視著雕像，直到有其他巫師從附近經過。

「天啊！」巫師驚呼起來，「你是哈利，哈利·波特！」

可能巫師也沒想到會在來紀念景點旅遊時真的遇到當事人，她激動萬分，還特意洗了洗手才小心翼翼伸手詢問：「我能和你握手嗎？」

剛開始遇到這種事哈利還十分局促，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他已經越來越習慣，很自然地伸出手。巫師高興壞了，順手就從手上的籃子里拿出了一大捧花給哈利。

突如其來被花撞了個滿懷的哈利愣了愣，他下意識地接住，回過神時巫師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看來他們都知道送東西給你會被還回去的事情了。」

自從我開始帶著哈利到處走動后，很多遇到哈利的巫師都喜歡多多少少送他點什麼，哈利每次都想方設法地推辭。結果後來巫師們學聰明了，每次送完就跑，想追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

「看來下次出門應該遮得更嚴實一點。」哈利將帽子又往下拉了拉，「現在我倒是覺得很有必要遮住這道傷疤了。」

眼看他把帽子拉得都要遮住眼睛，我不得不往上扯了一把。

「你本來就近視，這樣下去還要不要眼睛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哈利決定用劉海將傷疤遮住。當他將劉海弄得亂蓬蓬遮住額頭時，要不是眼睛顏色不同我還以為看到了一年級的詹姆斯。

每次意識到這點時我都會感覺有點嚇人，原著里還提到詹姆·小天狼星·波特長得和哈利很像，只不過鼻子稍長以及眼睛顏色是榛子色——那不是和詹姆斯一模一樣嗎！祖孫三代站在一起簡直可以玩消消樂了。

就算為了證明他們有血緣關係也不用全長得一樣吧，要真按照這個設定來，再過幾代人恐怕波特家全是一張臉了。

我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下那副場景，雖然這話有些對不起詹姆斯，但我真覺得很可怕，令人頭皮發麻。

因為一會打算去祭拜父母，哈利決定再買一些花。他對花完全不了解，一直在問我應該買些什麼。

「莉莉喜歡滿天星，本來她也很喜歡百合和水仙，不過畢業的時候斯內普送了她一束這樣的花，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喜歡了。」

提起莉莉的喜好我如數家珍，「她對大多數花都不排斥，我之前還看到她在院子里種了一些鈴蘭。或許可以買鈴蘭和滿天星混合的花束。」

哈利按照我說的買了一大捧，再加上巫師送我們的那些簡直有點抱不下了，他不得不找店家要了些絲帶將巫師送給他的花綁起來，然後放進了口袋。

「那我爸爸喜歡什麼花？」在店家包給莉莉的花束時，哈利又問了我第二個問題。

「詹姆斯他——」

開口的那刻我卡殼了，腦子裡騰地冒出了相同的問題。

對啊，詹姆斯喜歡什麼花？

仔細想想，不只是詹姆斯，西里斯還有萊姆斯喜歡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倒是都送過我花，可那也不是他們喜歡的？

「我不太清楚。」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最終我只能誠實地回答，「不過他對花完全不了解也不在意，不如把送給莉莉的再打包一份給他？」

「也不是不行。」哈利對花更是一竅不通，很快贊同了我的想法。

哈利再次去找店家后我窩在門口的草地上曬太陽，山谷里的夏天不冷不熱，很快我就感覺昏昏欲睡。在等了比想象中要長的時間后，他才帶著兩束花來找我。

我剛想問怎麼花了這麼長時間，抬頭卻發現他抱著的其中一捧確實是滿天星鈴蘭花束混合，另一捧里雖然也有滿天星，但更多的是色澤鮮艷的太陽花。

莫名的，我感覺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換了太陽花？」

「我剛剛去和老闆說再來同樣的一份，她有些好奇地問我為什麼買兩束相同的花，我就和她說因為不清楚第二個人喜歡什麼。」

很顯然哈利沒說他是去探望父母的，畢竟要是被得知他小小年紀就父母雙亡店家一定會非常同情。他不想接受太多外界的同情，還不如把這個話題跳過去。

「老闆問我這個人的性格如何？我和她描述了一下，她就推薦了我太陽花。」

他將花束舉起來，陽光下本就顏色各異的太陽花被映照得好似在發光。這讓我想起從美國回到英國后詹姆斯將太陽花種在了院子里，之後每次我去波特家時都能看到後院里大片大片耀眼的太陽花。

「真的要送這個嗎？」我有些不自在，「不是說不適合，但是——」

詹姆斯很喜歡太陽花，但那是在我送他太陽花之後的事，在此之前他對花一竅不通，看到莉莉收到水仙和百合時還以為這兩朵花是一種。我真懷疑他眼睛壞了。

原著的詹姆斯喜歡什麼我並不清楚，但在我的那個世界里詹姆斯喜歡的是太陽花。如果給原著的詹姆斯送太陽花，我會有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你不希望我送太陽花給爸爸嗎？」哈利有些困惑地看向我，語氣也變得猶豫起來。

「是不是有哪裡不妥？」

我實在不能和他說事情的真相，最後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是，就是總覺得不太好。」

這話說得我自己都覺得很莫名其妙，不過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那我讓老闆換回和我媽媽一樣的花。」他輕鬆地說，「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梅林，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當然會換。」

說著他又回去退花，隔著老遠的距離我都感覺店家臉上露出了一種「你莫不是存心來消遣洒家」的表情。

不過最終店家還是給哈利替換了花束，於是他又抱著兩捧一模一樣的花出來。

「好了，這下就沒問題了。」他充滿期待地看著我，「我們去教堂吧！」

儘管這裡的墓地埋葬著很多著名巫師，但小鎮上的居民卻總是不多，再加上不是禮拜日教堂里的人寥寥無幾。不過令我吃驚的是，竟然看到了兩個巫師坐在裡面。

這比巫師過聖誕節還要抽象，雖然這兩人可能也只是好奇過來看看。

哈利完全沒有注意教堂裡面的情況，他眼睛只盯著前方的路，腳步匆匆。

不過等我們穿過窄門后，他的腳步一下停了下來，像是近鄉情怯般愣怔地看著眼前的墓園。

六月的陽光很好，淺藍色的銀地毯被陽光映照得彷彿海浪的波紋。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如此安寧祥和，這讓我想到了從前同樣充滿陽光的午後墓地。

「哈利？」

聽到我聲音的那刻哈利才如夢初醒般地挪動步子，他跟著我一步一步地走到詹姆斯和莉莉的墓前，他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

我有些擔心他，但又覺得不應該出聲打擾，便轉移視線落在了眼前的墓碑上。

「你再也不會忘記我。」

或許是場景有些太過相像，以至於我想起了詹姆斯蹲在我面前時說出的這句話。他說得一點也沒錯，現在我再也忘不掉他了。

永遠不會遺忘，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像是詛咒一樣。

看到莉莉的墓碑上纏著一些藤蔓，我用魔法驅使著上面含苞的花朵全部盛開，又讓周圍的花也一起開放。

原本還有些寂寥的墓地瞬間被奼紫嫣紅的花朵所填滿，哈利都被晃得吃了一驚，不自覺地驚嘆。

「好漂亮！」

「那肯定。」我這才滿意地收起魔杖，「這樣有生命力多了。」

莉莉總是值得最好的一切，我買不了花，就讓這墓地里的所有鮮花都為她綻放吧。

那邊哈利認真且鄭重地將花放在墓碑前，全都放好后，他坐在地上開始向父母傾訴起來。

他說了很多。說對他們的懷念、說與我相處的經歷、說對魔法世界的嚮往……我聽了很久后才發現，他完全沒有提在德思禮家的生活。

只不過是對著墓碑說話而已，就算這樣也不願意說出痛苦的過往嗎？

我慢慢蹭到了哈利身旁，他習慣性地將我抱在懷裡，還給墓碑展示了一下。

「你們應該也很想梅林吧？」他笑著說，「可惜她現在變成兔子了，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變回來。不過放心吧，等我去了霍格沃茨后一定會努力學習，讓她恢復原本的模樣！」

他說得如此認真，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他目前就連紐特和鄧布利多都拿我沒辦法，而且我懷疑是原本的身體已經損壞根本無法再使用的緣故。

【你可以變回來，只不過需要契機。】

正當我的心裡這樣想著的時候，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半年以來我從未再聽到過原劇情的聲音，都快把它忘了，如今突然聽到嚇得我差點蹦起來。

你說話之前就不能預警一下嗎？我在心裡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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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原劇情一向來無影去無蹤，而且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冒犯，說完這句話后它又繼續裝死，我懷疑它又在想辦法離開。

根據原劇情最開始的說法，我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只是哈利迫切需要幫助，它無法擺脫世界主角的影響，不得不讓我留在了這裡。

這樣看來，或許等哈利需要幫助的念頭消散，原劇情就可以帶我離開了。

半年前的聖誕節，原劇情在消失之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會盡量縮短你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停留越長，所造成的連鎖反應和隱患就越大】。

它沒有告訴我所謂的隱患是什麼，可能要麼是它也不清楚，要麼就是怕告訴我后我開始搞破壞讓隱患變得更大。

畢竟現在的我可不管什麼「劇情崩塌」的危險，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做就立刻去做。它也不敢再拿這個說事。

不過，我也不想在這裡待太長時間，畢竟我早晚要回去，不管是回家還是回親世代。

說起來，這個變回來的「契機」是什麼？難道我之前的身體還可以用嗎？不對，奧利凡德先生都說我沒滿11歲了。

腦中想著一堆事情，越想越覺得頭疼。我靠在哈利懷裡蜷縮起來，他還在繼續和莉莉詹姆斯說著話，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也可能是陽光很好，聽著聽著，我竟然睡著了。

★

一直等太陽開始偏西，哈利才終於停止了傾訴。

這麼長時間的說話令他嗓子都有些發痛，不過他只覺得快樂。

他終於回到了他真正的家，回到了他的父母身邊。墓園寂靜，可他卻覺得這裡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近七月的溫度已經開始上升，懷裡還躺著一隻毛茸茸的兔子更是感覺像捧著個小火爐。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這才意識到梅林好像從很久之前開始就一直沒有再說話了。

想到這裡他低頭看了一眼，就看到梅林原本總是豎起來的耳朵此刻耷拉下來，睡得好似個兔餅。

昨天晚上梅林外出準備今天回來所需要的東西，半夜三更他才迷迷糊糊地聽到梅林回來的聲音。當時他就覺得梅林總熬夜很不好，但梅林總覺得無所謂。

多睡一會也好。

他輕輕摸了摸梅林的腦袋，再看向莉莉詹姆斯的墓碑時，忍不住輕聲開口。

「其實，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在奇怪一件事。」

梅林總會和他說很多在霍格沃茨與朋友們一起相處的時光，哈利聽得很開心。但漸漸的，他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你每次說起和我爸爸的事情時，總是沒有我媽媽；而你和我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我爸爸也不會出現。」

剛開始他沒有意識到這點，某天突然想到后越來越多地察覺到一些違和的地方。

梅林說他的父母前幾年互相看不順眼，五年級后關係才逐漸改變，直到七年級開始約會。梅林也確實提到了他們的約會以及相處，都沒有什麼問題。

可問題在於，他的父母開始約會後梅林就基本上不再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儘管哈利並沒有朋友，但他本能地感覺以他們幾個人的性格完全不會出現這種戀愛后就疏遠朋友的事情。

這些只是一些困惑，他從來沒有問過。而今天在花店的時候，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一次襲上他的心頭。

為什麼太陽花不能送給他的爸爸？

莫名的，哈利總覺得不該去問梅林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