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鄉村檔案(2)
顧家好說:「我在住醫院,不能陪周書記。李書記你陪周書記走一趟吧,他要是走不動,最好扎個滑竿抬著周書記去。」周明勇這時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顧家好道:「你昨天給我打電話,不是說有事要向我彙報么?」顧家好有些尷尬地說:「要說什麼大事也沒有,就是想向你彙報我的思想。你這一出事,我真的從心裡覺得對不住你。」周明勇冷冷地說:「老顧呀,我看你還是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事啊。你昨天天黑給我打電話,我心裡還高興了一陣呢,以為你要向我彙報你的事,你僅僅只是想和我談談你的思想,有這個必要麼?我看你還是考慮好了再談吧。」李冬明、馬紀委、孫紀委一群人,尾隨著周明勇出了醫院,來到河邊。渡船老人還像過去一樣,有人過河時,就把手中的竹篙抵在河灘中的石頭縫隙里,乾瘦的腰身,隨著渡船艱難的前行,慢慢地彎下去,彎下去,像一隻乾瘦的河蝦。沒人過河時,他便靜靜地蹲在船頭。要不是一縷縷青煙從嘴裡吐出來,誰都會以為船頭擺的是一個枯朽的木頭腦殼。
「老人家,我這條命可是你給的呀。昨天夜裡你不救我,今天他們可是要用白布把我卷著送回縣城去的喲。」老人臉上沒有任何錶,目光有些幽遠,問道:「回鄉政府去?」「不是,去茅山沖村看望那個因為救我被水淹死的人。」老人問周明勇道:「昨天夜裡的事你還記得么?」「腦殼還有些昏,只是模模糊糊記得一些。」「好好想一想,就都記得了。唉,人心難測呀。」老人這麼說過,就再不說話,只是使勁地撐船,小船在灘頭的波浪中艱難地前行著。
這時,人們看見那邊的河碼頭,過去鄉企業辦用作收各種費的小木屋旁邊,坐著幾個年輕的男人。老人將木船撐過激流,才對周明勇說:「周書記,昨天夜裡讓你嚇著了,今後就不用怕了。
我們村每天都有人在河灘上守著,夜裡也一樣。」周明勇再看看坐在河岸上的那幾個青年,又看看李冬明,「有這個必要麼?」李冬明說:「莫鬍子他們沒對我說這是什麼意思。」過後就問老人:「剛才顧鄉長說,茅山沖村的寧全福是為了救周書記被淹死的,你能告訴我們當時的景么?顧鄉長還要打報告把寧全福弄成烈士哩。」老人的臉上沒有一點表,目光很空,很散,說:「周書記不是還記得一些當時的景么?他自己會慢慢回憶起當時所生的一切的。再說,你們要去茅山沖村的啊,你們問問寧全福的家裡人,這些日子,寧全福怎麼像掉了魂一樣,老是在河碼頭邊轉來轉去幹什麼。」「是么?」馬紀委驚問道,「你沒問那個寧全福,他為什麼要在河碼頭轉來轉去呀?」「我問他,他不答白,卻問我周書記夜裡過不過河。」馬紀委就不做聲了。一船的人也都不做聲了,默默地看著周明勇。周明勇面無表,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這裡面有問題。」何奔說。
「你說有什麼問題?人家人都死了。」周明勇淡淡地說。
「周書記,去不去茅山沖村?」上了岸,李冬明問周明勇。
「去,怎麼不去呢。」周明勇看了人們一眼,「冬明和何奔跟我一塊去,其他的人就不用去了,各做各的事去吧。老馬和老孫你們還是按昨天的安排,去找顧主任,認真看看鄉企業辦這幾年的賬。」李冬明和何奔兩人陪著周明勇,走了近兩個小時,才爬完鄉政府後面那座大山,來到茅山沖村寧全福的家裡。寧全福的家裡冷冷清清,寧全福的屍體用一塊木板擺在屋前的禾場上,張有財正跟幾個人用木板給寧全福釘棺材。周明勇和李冬明他們去了他也沒顯出多少熱,只是淡淡地說:「這個寧全福,死的真不是時候。」寧全福的女人則蹲在寧全福的屍體前哭泣著。寧全福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身子瘦長,直直地躺在木板上,眼睛還鼓鼓地瞪著,面部表十分痛苦,好像是向誰索要什麼東西。周明勇突然記起來了,那天晚上說自己是大岩村人,帶著一群人到鄉政府吵著要集資款的不就是他么?昨天晚上,他過河去又是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