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鄉村檔案(3)
渡船老人說他這幾天一直在河碼頭徘徊,他是不是受人指使……周明勇真不願意再想下去了。他轉過身來,凝望著寧全福的家。
寧全福住的是一間破爛的茅屋,茅屋的壁板是用小樹條織的籬笆,站在屋子的外面,屋子裡便可一覽無餘地看得清清楚楚。周明勇看著屋子裡除了一張木床,木床上一條爛棉被和一條棕蓑衣,再就是一隻裝糧食用的大木桶,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聽張有財說,寧全福家裡原來有四口人,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出嫁了,兒子外出打工去了,家裡就老兩口。「大嫂,你要節哀。」周明勇從口袋掏出一百元錢,遞在女人的手中。但他沒有說感謝寧全福救命的話,寧全福已經把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誰都無法弄清白這個事了。可他真的不希望一個窮困而老實的農民會幹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來。
李冬明和何奔也忙著掏口袋,各人從口袋掏得幾十元錢。女人也不說感謝的話,把三人的錢都接了去:「我家全福這些日子是撞著鬼了,白天在家睡覺,睡醒之後就在屋子裡打轉轉,像掉了魂。問他,他說到時候可能有個財。問他有什麼財,他又不肯說了。到了天快黑的時候,他就出去了,不到半夜不回來。」女人這麼說的時候就哭得更傷心了,「這就是他說的財么。他死了,你們這些當幹部的來看看他,送他一些錢,給他買紙錢燒啊。這輩子他窮夠了,窮怕了,到了那邊,是再不能讓他受窮的啊。」女人的一席話,說得大家心裡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何奔問:「全福另外沒對你說過什麼?昨天晚上他出去是幹什麼去的也沒對你說?」「他說鄉企業辦顧主任找他有事,有什麼事他沒對我說。我家全福可憐呀,昨天出去的時候,才吃一個紅薯,今天早上抬回來,肚子餓得只有巴掌那麼厚了。他又不會泅水,翻了船還不等著淹死呀。」周明勇他們來到茅山沖村寧全福家的時候,張有財一直在那邊忙他的,也沒有過來招呼一下他們。李冬明很是氣惱,心想還是個村支書,我來了你不打招呼我不怪你,周書記來了你怎麼也不接待一下,過去問:「張支書,昨天顧家富找寧全福有什麼事你知道么?」張有財臉有些黃,連連說:「他們有什麼事不會對我說的啊。」何奔說:「上次寧全福帶著一群人冒充大岩村的人去鄉政府要集資款,我要你問問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受誰的指使到鄉政府去的,你問過了么?」「沒有問。」「你是被抽出來協助縣紀委辦案的人,這幾天你怎麼連面都不露了。周書記找你有事老是找不著人,過去你不是這個樣子,過去你的工作是很積極的嘛。」何奔這麼責備說。
「我不行,村裡的事又多,今後不去協助辦案算了。好么?」「不肯乾的話,你得對顧鄉長說,是他要你協助縣紀委工作的。」李冬明這樣說。
周明勇一旁說:「我們走吧,已經中午了。」過後就交待張有財,「要多安慰寧全福的女人,今後能照顧的地方,還要給予一些照顧。這些日子,要及時掌握村裡的況和人們的思想動態,有什麼問題,要及時向李書記彙報。出了什麼差錯,你這個村支書是要負責任的。」周明勇的話說得很嚴肅,板著臉,眼睛緊緊地盯著張有財,張有財的額頭就開始沁出了汗水,連連說:「我記著周書記的話。」三個人下山的時候,何奔對周明勇說:「根據渡船老人反映的況,以及寧全福女人說的話,這個寧全福昨天天黑的時候和你一塊過河肯定是一個陰謀,一定有人在背後指使他對你下手。萬幸的是渡船老人會泅水,救了你,不然真的就出大事了。」周明勇說:「我已經回憶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們落水之後,寧全福死死地抱著我直往水裡按。」周明勇的目光有些迷茫,臉面布滿憂鬱,嘆了口氣說,「還是不要往壞處去想他。也許,一個人在求生的時候,他的本能就是這個樣子吧。苦藤河鄉的老百姓太窮太苦了,寧全福家裡太窮太苦了。寧全福又這樣死了,著實讓人心裡不好受。這個事,只要他們不借題揮,生出什麼事端來,你們就不要再追究了。我沒有死,活得好好的,還去追究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做什麼呀。」何奔說:「不追究寧全福,但那些在背後指使他的人是不能逃脫法網的。」周明勇說:「不用擔心,事很快就會有結果的。」周明勇他們從茅山沖村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