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鄉村檔案(6)
「全支書,這次讓你吃苦了,我看你還是要到醫院去上些葯,這樣會不會出問題呀。***」周明勇一旁對李冬明說:「如今基層工作不好做。特別是村一級的幹部,上面的工作往下面壓,村裡群眾的矛盾也多,糾紛也多,都要靠他們解決。可他們又不是正式的國家幹部,還要靠自己勞動養活自己。他們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你們要多多關心體貼他們才是。」鄭秋菊一旁說:「他們每個月有五十塊錢的補貼。」過後就輕聲嘀咕道,「裝得可真像。」沒料到她這話被趙祥生聽見了,批評她說:「你這個鄉黨委副書記,這樣一種心態對待下面的幹部,怎麼不挨群眾的罵呀。」全安站在那裡,他們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見,他還在想剛才趙書記說的行政不干預公安司法辦案的話,他的臉面有些黃,站在那裡,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趙祥生,好久沒有做聲。何奔一旁見狀,說:「兩位書記大老遠地到竹山埡村來,你這個做村支書的不能讓他們老是站在這裡說話吧。」全安問:「到我家去呢,還是要深入基層,訪貧問苦?」趙祥生說:「客隨主便。」「那就跟我走吧。」全安說著,自己前面走了,一邊走還一邊不服氣地說,「行政不干預公安司法辦案,那丁縣長是代錶行政還是代表公安司法?他怎麼叫抓誰就抓誰!」幾個人跟著全安來到村子旁邊山腳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姓趙,有五口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娘,兒子名叫趙福林,兒媳姓白,一個孫子,一個孫女。一家五口人住在一間破爛的木屋裡。
木屋的壁板是用細樹枝織成的,站在外面,可以一覽無餘地看見整個屋裡的一切。裡間是卧室,卧室里擺著兩張床,一張床是祖母和孫子孫女睡,另一張床是兒子媳婦睡。床上沒有被子,只有兩件破蓑衣。屋子裡除了兩張床,就只有一個大木桶了。趙祥生打開木桶,裡面有半木桶苞谷。外面屋子裡也是空蕩蕩的,火塘上架著一口鐵鍋,鐵鍋里煮著紅薯。趙福林的老娘和孩子正圍在火塘前吃紅薯。趙祥生走過去看了看,問蹲在屋角落裡整修農具的趙福林:「中午吃的紅薯?」「不吃紅薯吃什麼?」趙福林頭沒抬,冷冷地道。
「一年能收多少糧食,夠吃么?」趙福林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全是布滿的愁苦。他突然把手中的農具往地上一拋,大聲地咒罵起來:「如今一些人把我們做農民的當豬了,當畜牲了,一年累死累活,收下的糧食交皇糧國稅還不算,鄉政府這種費那種費比牛毛還要多。真是剝我們的皮,榨我們的血呀。你們是縣裡下來的大官,你們說說,我們做農民的還活不活?」趙祥生沒有料到眼前這個看上去老實木訥的農民會來這麼一下子,說:「你們夫婦倆這麼年輕,勞動力也不差,鄉政府的費再收得多,家裡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啊。」「不是這個樣子,那你說又能是什麼樣子?」趙福林目光冷冷地看著趙祥生。
「不能搞點副業掙點錢?」「搞什麼副業?種的小菜沒有地方賣。外出打工么,我們這麼大年紀了,沒人要,人家要年輕漂亮的姑娘。到山上挖點中藥材賣,還要抽百分之三十的管理費。聽說今後鄉政府還要收人丁費,收婚嫁喜酒費,日他娘啊,鄉政府今後只怕還要收農民曬太陽和淋雨的費了。」「鄉政府集資修橋,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儘快富起來,你們為什麼不願意交集資款,還要去鄉政府鬧事?」「哪個說我們不願意交修橋集資款?我家把豬賣了,把雞賣了,還賣了兩百斤黃豆、三百斤苞谷,才把一千五百塊錢湊齊。
我們村裡大部分人都是賣豬賣雞賣糧湊錢交的集資款。」鄭秋菊一旁說:「你們既然願意交集資款,為什麼突然又要鄉政府退錢呢?」「群眾不放心,又怕顧家富那雜種拿著我們的汗水錢去借雞下蛋。」趙福林橫了鄭秋菊一眼,說道,「你就是人們說的那個白皮蘿蔔么?你行啊,你有能耐啊。」過後就又是一聲讓人心裡顫的冷笑。
鄭秋菊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你,你……」說了幾個你也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