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鄉村檔案(2)
周明勇這時想的卻是另一碼事:「老人家,你說說,上次的集資款買了那麼一塊地皮,中間有沒有問題?」老人氣憤地說:「只有傻子才相信沒有問題。***我跟你說,不用查,只要看看火車站旁邊那幢三層高的樓房,就知道中間有沒有問題了。他顧家富也是苦藤河鄉人,和我們一樣在苦藤河鄉過的窮日子,他婆娘過去也和大家一樣在苦藤河鄉的山村裡盤泥巴討吃。他們家修房子的錢從哪來?不貪大家的集資款才有鬼。我們這裡啊,當領導的可以把自己的家搬過河去,讓自己的婆娘去做生意買賣,去開酒家,還說這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真放他娘的狗屁!你顧家兄弟不貪大家的錢,你們搬得過河去么?如今這些人真的是無法無天了。別人不敢想的他們敢想,別人不敢做的他們敢做,別人不敢吃的他們敢吃。」老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在苦藤河渡幾十年船了,什麼事沒有看見,什麼事心裡沒數?不說別的,只說渡船費這一項,以前我每年給鄉企業辦交三千多元過河費。從前年起,過河費從一角漲到三角,說是要用這錢造一條好船,方便群眾過河,後來又說是要把這錢積攢在那裡日後好修橋。這兩年,我每年向他們交九千多元錢。你去查一查,看他們把我交的錢還留在那裡沒有。要是沒留著,問問他們把這錢都用哪裡去了。」周明勇看著老人那蒼老的、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憤怒,深陷下去的眼眶裡填滿了憂鬱和無奈,他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在啃咬著。他想,自己在農村的父親如果健在,年紀和這位渡船老人怕是差不多,他會不會也像這位渡船老人一樣生活在一種憂憤和無奈之中呢?他說:「老人家,你要相信,**的幹部隊伍中的絕大多數還是好的,還沒有變。他們還在全心全意地為群眾辦事。那些不關心群眾死活,甚至欺壓百姓,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人,只是極少數,他們是決不會有好下場的。」老人渾濁的目光里閃過一絲光亮:「苦藤河鄉的老百姓在悄悄地傳說,縣裡那個專門整治貪官的鐵面書記下來了,苦藤河鄉就有救了。周書記,你把我們鄉整治好了,我們老百姓就給你磕頭燒香。」
周明勇的心裡有一種深深的歉疚:「老人家,是我們對不住苦藤河鄉的人民群眾,我們下來遲了。我們早就該下來的啊。」莫鬍子和張有財被周明勇抽去協助他們工作之後,莫鬍子便想邀張有財一個村一個村地走一趟,把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最關心的問題,全都收集上來,彙報給周書記聽。這麼多年來,苦藤河鄉的老百姓苦苦盼望的,不就是縣裡能下來領導解決苦藤河鄉的問題么。這一天終於等來了,下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專門和那些貪污**分子作對的紀委書記,苦藤河鄉的老百姓私下裡都拍手喊**萬歲哩。可是,張有財這次卻不怎麼積極了,他說他抽不脫身:「莫鬍子你一個人下去一趟算了,我就負責鄉政府附近幾個村吧。」莫鬍子心想,顧家富給你一點錢讓你婆娘把爛腸子的病開一刀,一個月給你女兒幾百塊錢的工錢,你的屁股就坐他那邊去了,關鍵時刻你就拉稀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我還擔心你把一些當緊的東西偷偷向顧家兄弟通風報信哩。莫鬍子在竹山埡村和全安通過氣之後,就一個村一個村地往下走。一邊收集群眾反映的問題,一邊還交待各村的村支書,要對群眾說清楚,趕緊做好秋收秋種工作,九月十號要上一部分青壯男勞力去燒石灰,去劈石頭,做修橋前期的準備工作。只等著十月一日大橋開工,各村的男女勞動力要全部上工地,支援修建苦藤河大橋。
這天下午,莫鬍子來到苦藤河鄉最偏遠的老崖村。沒料到李冬明帶著鄉司法幹部張大中先他一步來到這裡。
「李書記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莫鬍子知道苦藤河鄉出事之後,縣裡對李書記有些看法,他的日子不怎麼好過。不然,周書記他們下來之後,不會不要他參與他們清查苦藤河鄉的問題,而是把他晾在一邊。
「你的意思我沒來過老崖村?」「你來過了?」「你問村支書,看我來過沒有。」李冬明一本正經地說,「苦藤河鄉的幾個村,我都去過的。有的村還不止去過一次。」張大中一旁說:「李書記來過一次的。我知道,那次他準備帶我來,我卻去縣裡開會去了。」老崖村的村支書證明道:「的確來過,在我家吃了碗包穀飯,就匆匆走了。說是要趕回鄉政府開會。」莫鬍子笑說:「板凳沒坐熱就走,來了又怎麼樣呢,不聽聽群眾的意見,不給他們解決問題,來也等於沒來。今天可別走啊,我們一塊在這裡住兩天。」李冬明說:「我和大中已經說好了,這次下來,每個村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