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路
他死皮賴臉非要跟在後頭。
林歲寧還拒絕,他就說:「山是你家的啊,我不能走嗎?」
行行行。
林歲寧隨手招只豹子來,在它耳邊低語幾句,再繼續往前有。
李玄澤忍不住問:「你讓豹子做什麼去?」
林歲寧說:「去吃你父皇。」
李玄澤頓時語塞。
見他仍然默默跟在身後,狗皮膏藥似的,林歲寧問:「不跑回去看看你父皇有沒有事?」
「我跑不過豹子。」
「那你是準備找機會捅我一刀,給你父皇報仇咯?」
李玄澤說:「我聽到了,你交代那隻豹子喊點幫手去守護荷包蛋他們,還特地叮囑了要保護獃獃。」
林歲寧頓時又來了氣,惱得耳尖泛紅。
「你聽到了,你還問我?」
李玄澤嘴角上揚。
「其實沒聽到,但我猜你肯定是交代這些,唬你的,你的反應說明我猜對了。」
他就知道,相比去追殺父皇,她更放心不下那些受傷的人,她最心善。
林歲寧不想理他。
很快走到了那片開滿蕙蘭花的芳草地上。
這種花平日里見了並不驚艷,可當它開滿眼前,無邊無際的姚黃色花朵隨微風搖曳,飄來淡淡清香,實在叫人眼前一亮。
只是越往前走,腳下的地越鬆軟,輕易要陷進土裡去。
李玄澤說:「你看那兒,有石頭鋪路。」
林歲寧順著李玄澤指的方向看去。
那裡像是人為鋪成的一般,有一長串磨去稜角的石頭被放在鬆軟的泥土地上。
這段石頭路很長,綿延向遠方,似沒有盡頭一般。
林歲寧踩上去。
石頭上長了苔蘚有些打滑,險些摔倒,李玄澤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在石頭上站穩了,卻見他為了扶穩自己,一隻靴子深深踩進泥里,沒過了腳倮。
「走吧。」
李玄澤把靴子從泥里拔出來。
一步步走在她身後,踩著她踩過的石頭。
「你真的特地交代保護獃獃了。」
他方才說這話,她沒有否認。
一想到她還很關心獃獃,他心裡就跟吃了蜜糖似的,甜得發齁。
林歲寧說:「你別多想,它白天就是只普通貓,我也養了這麼些時日,肯定捨不得。」
「哦。」
李玄澤滿腦子就是「捨不得」三個字,揚起的唇角更加壓不下去。
「母親的墳為什麼埋在那麼深的地方,掃墓不是很不方便嗎?」
林歲寧回眸瞪他。
「我的母親,不是你的母親。」
李玄澤回得很快,「沒錯,我喊岳母才對。」
林歲寧蹙了蹙嘴角,懶得再同他爭執。
這條路很長,石頭又滑,走的小心翼翼的,大半個時辰都沒走多少路。
肚子不應景的叫了一聲。
她挑了塊看起來乾淨的石頭坐下來歇歇。
李玄澤從懷裡掏出個桑皮紙包來,打開,拿出塊百花糕遞給她。
「出來時候順手拿的。」
他記得她喜歡吃這個。
填飽肚子要緊,林歲寧沒跟他客氣,接過來就吃。
拿第二塊時,她突然發現他袖口有道紅痕,握住他的手就把袖口往上挽。
他的胳膊露出來,上頭猙獰狹長的傷痕也露了出來。
她屏息問:「誰傷的你?」
李玄澤迅速把衣袖挽下來,不以為然。
「沒什麼,昨晚太混亂,不知哪裡划傷的。」
「胡說,是新傷,」林歲寧窮追不捨的問,「是鞭傷對不對?」
傷口算得上深,衣袖內側還沾著剛乾涸不久的血跡。
這個傷痕粗且長,絕對不是劍傷割傷,只有鞭子才能做到如此。
李玄澤目光灼灼的問:「你在關心我?」
林歲寧又不想搭理他了,別過臉去。
哪怕是個不相熟的人受了傷,她關心一下,也不代表什麼吧?
只是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今早獃獃在地上滾來滾去,嘴裡還發出類似哀嚎的聲音。
當時她在想什麼?
她以為太子故意鬧出這樣的動靜,想騙她過去。
如果……
想到此處,林歲寧把整塊百花糕塞嘴裡,上手去扒他的衣襟。
「喂,你!」
李玄澤一隻手捧著百花糕的桑皮紙,另一隻手得扶著石頭不至於掉下去,愣是沒能騰出手來攔住她。
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她把自己的衣襟扒開來。
他的胸前倒是光潔。
林歲寧不信這個邪,繼續把他的衣服往下扒,直到看到他傷痕交織的脊背。
瞞不住了。
李玄澤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眼神,把衣服拂上來,故作輕鬆的道:
「你知道的,父皇哪裡有這麼容易放我出來,他不讓我走,我以死相逼,父皇氣急,親自抽了我幾鞭子。」
這是從小到大,父皇第一次對他動手。
惱他竟然不珍重性命,為一個女人以死相逼,做出這副要死要活的姿態來。
他還跟父皇頂嘴,斥父皇視人命如草芥,跟一個姑娘過不去,半點不光明磊落,是小人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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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氣得讓人拿鞭子來。
卻沒有一個宮人敢對太子動手,只是惶惶跪了一地,聲聲求陛下息怒。
父皇便親自抽。
幾鞭子下去,李玄澤還咬牙跪得筆挺,倔強的不肯改口。
「要麼打死我,要麼讓我走。」
父皇胸腔一震,嘔出血來。
這樣折騰一番耽擱了,故而到日上三竿,才來到她身邊。
林歲寧說:「如果你父皇寧可打死你,也不肯讓你來找我呢?」
「父皇不會打死我,」李玄澤頓了頓,道:「我在離開行宮之前,父皇讓我上了葯再走。」
父皇被氣得生生吐了血,太醫立刻趕了來,查看父皇的身子。
確定沒有大礙后,父皇卻沒有讓太醫退下。
太醫有眼力見,立刻來詢問太子的傷勢。
李玄澤說還面無表情的跪在那,拒絕太醫的查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父皇咳嗽著,惱怒道:
「你這副樣子出去像什麼話,去上藥換衣!」
出去。
這兩個字說出口,便說明父皇妥協了。
李玄澤這才讓太醫給他看傷。
剛上完葯,他就迫不及待的換衣服離開行宮,還順手拿了桌上幾塊百花糕。
林歲寧把嘴裡的糕嚼爛了,吃下去。
她眼裡依稀有淚光。
李玄澤又遞給她一塊百花糕。
「你昨晚沒有對我父皇動手,是為我,你不想我痛苦,才自己咽下這委屈。」
「你在這世上本就沒什麼親人了,只有方姨,她也不在你身邊……我又怎麼能不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