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翅膀都硬了
淮南道殺了那麼多人,當真不是白殺的。
江景辰當時可沒想到會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如果引用後世的話來形容,某些人腦補過度,做出了「糊塗」的決定。
「驚弓之鳥嗎?先生這話,我怎麼聽著似乎另有所指?」
「你擔心聖上飛鳥盡良弓藏,老夫卻以為不然。」
庄延昌索性把話說開,直言道:「你無非是擔心所謂的欺君之罪,可你並未與聖上說過自己二十歲必死,故而你活過二十歲不算欺君。」
二十歲之言,不過是借口罷了,江景辰並未真的當一回事。
他在意的,是不想成為隨時都能被拋棄的棋子。
身處旋渦核心當中,若不能夠抽離出來,活不活得過二十歲有什麼區別?
江景辰從來不是忠臣,也不認為皇權不可侵犯。
他的人生信條只有一個:你不讓我活,那我便讓你先死。
哪怕在此之前要先禍亂天下。
有錯嗎?
他只想活下去而已,有什麼錯?
「我幼時不會識人,才遭賤人謀害,怪我天真、愚蠢,是個傻的,我認。」
「十年劇毒纏身,如蟻噬骨般的折磨,每一日都好像活在地獄中,那時我時常會想,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整整熬了十年,我從沒想過尋死,因為害我的人還活的好好的,那些所謂的骨肉至親過的好不快活。」
「我不甘心,即使身在地獄,也要咬著牙爬回人間。」
江景辰十分平靜,看向庄延昌,問:「先生以為我是為了什麼?」
庄延昌長嘆道:「你已經大仇得報,如今若再被仇恨影響,豈非是在自我折磨?何不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江景辰嗤笑道:「我生而知之,天下再沒人比得過我,卻被區區后宅賤婦毒害……這樣的我,如何能夠放過?」
放過別人容易,放過自己難。
沒人能懂他的心裡,也沒人能夠理解他的感受。
說到恨,江景辰最恨的人是自己,或者說曾經的自己,那個來自後世不懂人性陰暗的自己。
能放過嗎?當然是不能。
若不是那個天真愚蠢的江景辰,何來十年之苦?
威遠侯府沒了,府里一大家子的人全死了,唯獨江景辰還活著。
他身上流淌著江家血脈。
他也是江家子嗣。
他本該去死。
如此才能算真正報仇。
但他的靈魂在抗拒。
他不想,也不敢去死,於是便苟活於世。
經歷過先前泉州一事之後,那時江景辰便想:我他么都選擇苟活了,你們他么還想著要弄死我?
好啊,那就來,看誰先把誰弄死。
庄延昌連連搖頭:「你不放過自己也就罷了,何必讓天下百姓因你瘋魔而受苦難。」
江景辰冷哼道:「天下不是我的天下,百姓並非我子民,若當今聖上下旨殺我,先生以為,天下百姓有多少人會為我鳴不平?」
會有多少人?
大概,會有一些吧。
話到嘴邊,庄延昌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江景辰自顧自說道:「青瑤為我擋刀,青玉為我試藥,萬金、董瓚等人護我周全,先生帶領萬銀一眾兄弟為我前往北邊尋找藥引,若無你們,我早就死了。」
「這是活命之恩,我從不敢忘,所以先生無論說些什麼話,我都不會對先生無禮,但唯有一點還請先生謹記,有些話可以說,但有些事不能做,倘若先生棄我而去,我必親自送先生上路。」
從始至終,江景辰的語氣都十分平靜,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經過多年相處,庄延昌自然清楚江景辰的底線,含笑道:「老夫相信終有一天能夠勸你迷途知返。」
有恃無恐,說的就是他。
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只給別人找麻煩,從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也就是江景辰還是個人,否則隔三差五聽他這麼念叨,多少得做點什麼。
一旁的青玉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除了青瑤,她是最知道自家公子那段時間經歷了什麼,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痛苦,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若是換個人,怕是早就已經被折磨瘋了。
「先生於我有師生之誼,本不該說過分言語,但此刻我卻忍不下去,只說一句,望先生牢記:若有朝一日先生背叛公子,我會準備上千種毒藥給先生服用,保證讓先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玉無比認真,語氣冷的嚇人。
若說江景辰是個大瘋子,那麼青玉絕對稱的上小瘋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試藥多年,腦子多少有些問題,再加上那一手毒術,真要是發飆,就連武功最高的萬金都有些怵她。
惹不起!
就當沒聽見好了。
庄延昌嘴角隱隱抽搐,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向來沉默寡言的董瓚也開口道:「先生教我們讀書識字,我亦是十分尊重,但我手中的兵器或許會有自己的想法。」
話說的很委婉,很有語言藝術,庄延昌對此很欣慰,自動忽略了話中強烈的威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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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娘賊!
一個個的,翅膀都硬了,再也不像小時候那麼可愛。
「話說回來,杜仲山若真將行賄罪證交出來,你打算怎麼做?」
「先生有何高見?」
「溫家暫且先不提,老夫以為,對待鄔家可網開一面,不必趕盡殺絕。」
「先生的意思是,以拉攏為主?」
「鄔騫在北庭經營多年,一旦牽連其中,兵權多半旁落,聖上委任新官上任,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服眾,北庭內亂不休,於國無益,於民無益。」
「怎麼?吐蕃還能趁機興兵舉戰?那可真是太好了,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
「……」
豈有此理!
真是不當人子啊!
庄延昌心裡別提有多苦,但是他不能說。
「老夫的意思是,這件事於你也無多益處。」
「我本就希望亂一些,渾水摸魚的道理,先生怎會不懂。」
「……」
所以,從杜仲山手中索要罪證,不沖溫宏峰,也不是沖沈廷知,而是為了動鄔騫?
若真是如此……
該死的地方官員,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又或者是鄯州地方官員有意為之?目的又是什麼?
越想心越亂,越想越心慌。
庄延昌當下顧不得許多,急忙道:「依杜仲山所言,他並未與鄔騫有過直接的接觸,鄔騫有的是借口擺脫干係,你若冒然發難只會打草驚蛇,實非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