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宅院里的女人(二)
這吳大夫之所以能來的這麼快,是因為他的居住地離林家只有二里地遠,就在林家的附近。
吳大夫今年四十了,有一妻一子,兒子年十七了,在學堂里念書,對醫也有興趣,只不過是對西醫有興趣,祖上三代從醫,祖上還曾經進過太醫院,和林家的祖上還相識,因為曾給一個妃子錯開了一味葯,導致其病重,聖上勃然大怒,罷免了官職,查抄了所有的家產,整個家族因此落魄了,但醫術相傳,吳大夫從小就從爺爺那裡開始學習醫術,哪怕是不能再當官,也還能靠著給別人看病養活一家人。
吳大夫為林家看了十二年的病了,差不多就是從他剛學醫出診就為林家人看病了,那時林家老爺,老太太還在呢,他的醫術高明,態度謙和,所以深受林家人信任,林家這麼多年也是習慣了由他來宅上看病,再加上離的近,請病的時候方便了許多。
這時他正在正堂里品味著丫鬟送上來的普洱茶,林家他已經來了許多趟了,來這裡的頻率僅次於回家的頻率了,所以當沒有主人來接待他時,他也能安然自若品茶。
品了幾口茶沒多久,林景元就出來了,他站起身來鞠了一躬,說道,「林二爺。」
林景元笑著擺擺手說道,「都是老相識了,吳大夫不必拘禮,坐坐坐。」
吳大夫又坐了下來,「林二爺,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林景元也坐了下來,一旁的丫鬟端上了茶,他喝了一口說,「不是我,是我太太。」
「可我前幾天來才為太太看過,她的身體並無抱恙。」
「她說她今天不舒服,保險起見,還是請了吳大夫過來看一看。」
「那太太現在在哪兒呢?」
「還在吃飯呢,吳大夫稍等片刻。」
「哦,好好。」
「吳大夫吃過中午飯了嗎?」
吳大夫笑笑,「陳武來請時,我正好吃完飯,所以就直接過來了。」
「我沒記錯的話,我太太是有孕七個月了吧。」
「是的,七個月了。」
林景元放下茶杯,直視著吳大夫說,「這一切都多虧了吳大夫的良方才能讓她懷到七個月啊,對此我真的很感謝你,真的很感謝。」
吳大夫因突然的直視,有點惶恐,說,「這,這,林二爺這話說的嚴重了。」
這時林景元臉色陰沉的說,「等會我太太來了,麻煩吳大夫好好的替她看看,一定要看仔細了。」
「這是自然的。」
正當兩人說完話時,林太太由嬤嬤扶著出來了,她有孕七個月了,走路時都要有人扶著手。
她禮節性的向吳大夫笑著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吳大夫說,「哪裡哪裡,都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那就大夫你幫我看看吧。」
「好,林太太先坐下吧。」
林太太坐了下來,一臉不安的先說了今天的癥狀,「今天早上我醒的很早很早,不誇張的說,這完全是因為我肚子里的胎兒動的實在太厲害了,在裡面上躥下跳,又是踩又是踢的,直接把我給疼醒了,醒了之後我這心就慌的很,喝了蓮子羹也沒什麼作用,且胎兒也還是在一直動來動去,我一直躺在床上沒下來,可臨近中午,他突然就停止了,一動不動的,哪怕我拍拍肚子也完全沒有任何動靜,這弄的我擔驚受怕的,這才把大夫你請過來把把脈,讓我安心安心。」
吳大夫一副認真的模樣似的聽完這一段話,說道,「好,我知道了,我這就為太太把脈。」
說完他從出診箱里拿出一個軟脈枕,讓林太太把手放上去,他就開始把脈。
他一臉深沉,眯縫著眼睛,把脈的時間比往常久一些,這讓林太太心更慌了,急著問,「吳大夫,我沒事吧?肚子的胎兒都好吧?」
吳大夫收回了手,把軟脈枕放回原位,溫和的說道,「太太莫要心慌,你和胎兒一切都好。」
林太太追著說道,「可你把脈的時間比之前長,而且臉色也不大好看。」
「把脈的時間是一樣的,太太你憂思過多了,你和胎兒一切都好,只要按時服用安胎藥就好。」
「可我跟你說的癥狀……」
「胎兒動靜有時會動的厲害,有時不動,這是正常的,太太不要想太多了,你把心情放鬆,自然不會心慌了。」
「那要不你給我開點安神的葯,讓我也能心好受些。」
「太太,是葯三分毒,你已經每天在喝安胎藥了,沒有其他癥狀,還是不要再喝葯的好。」
「那好吧,大夫,我,你確定我和胎兒都好吧。」
吳大夫頓了一會,說,「一切都好,太太好好養胎,不要過於勞累。」
林太太得到了一再的肯定答覆,放心了一些,說,「嗯,我會的,謝謝吳大夫。」
「好,既然太太一切安好,我就先走了。」
吳大夫說完站起身,鞠了一下躬,就準備往外走了。
林景元見此也站起身說,「吳大夫,我送你回去吧,我已經吃過飯,要出門去藥廠,就順路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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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夫回,「那就謝謝林二爺了。」
林景元擺出手勢手說,「不客氣,你請先。」
兩人就一起離開了。
留下來的林太太還在無神的小聲說了一句,「吳大夫,二爺,你們慢走。」
這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聽見。
出了大門,吳大夫坐上了林景元的馬車。
林景元吩咐了陳武一聲,「先送吳大夫回去。」
然後兩人在車上都沒說話。
沒多久就到了吳大夫的家,林景元也跟著進去了。
進去時吳大夫的妻子吳太太正在院子里做針線,還有一個女佣人在洗衣服。
吳太太一看到丈夫和林景元就連忙站起身,露出微笑,正準備說話呢,就被吳大夫攔截了,「我跟林二爺有些事要談,你們不要進來。」
吳太太悻悻然的說了聲,「是。」,就又坐了下來。
他們徑直走入屋內,吳大夫還鎖了門。
見他鎖好門,林景元開口問,「我太太和腹中胎兒究竟如何?現在跟我說實話吧。」
吳大夫嘆了口氣說,「太太和胎兒都要不行了,只怕是要一屍兩命啊。」
林景元棱了下眼睛問,「真的?」
吳大夫一臉痛苦的說,「嗯,真的,太太已經懷不了十個月了,最多有個十來天,胎兒就要下來了,那時候只怕是要丟兩條命啊。」
林景元卻很淡定的說,「哦,好,我知道了。」
然後再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青灰色零錢袋放在了吳大夫的手裡,那裡面都是現大洋,「你做的很好,這是給你的酬勞。」
吳大夫面露難色,也沒有握住袋子。
林景元見此皺了眉頭,「怎麼?莫非吳大夫嫌少?」
吳大夫接下來袋子說,「我不是嫌少,只是我做為一個大夫本該是救人的,可現在卻在害人性命啊,我心裡是著實不好受啊。」
林景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咳,這天下那麼多要死的人,大夫哪裡救的過來,吳大夫心裡不要不好受,我太太可算不上什麼好人。」
吳大夫搖搖頭,嘆嘆氣,「唉,唉,我真是……」
「好了,吳大夫,事已至此就不要唉聲嘆氣了,好好想著怎麼用這筆錢吧,我先走了。」
正當林景元走到門口,打開鎖時,又轉過頭問,「一屍兩命的可能性有多大啊?吳大夫?」
「反正胎兒肯定是不行的了,大人嘛,只能看太太自己的造化了。」
「哦,這樣啊。」
「林二爺你是想讓太太活下來,還是不想讓她活啊?」
「我嘛……」他低頭想了一下,「她活也行,活不下也行,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
說完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吳大夫又嘆了嘆氣,見林景元走出院子,坐上了馬車,就把自己的妻子叫了進來。
只給自己留了兩塊大洋,剩下的全部給了妻子。
吳太太見這麼多錢,很是驚訝,就問,「這都是林二爺給的?你只是去看病怎麼給你這麼多錢啊?」
吳大夫不想把實情說出來,因為這錢也包含著保密費,就說,「你不要問那麼多,給你你就拿著就是了。」
「我問清楚一下都不行。」
「我說不要問就不要問,再問我就自己拿手裡。」
「好好好,我不問了,再讓你拿手裡你又去賭怎麼辦?讓我檢好。」
「哎喲,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要提,我就賭過那一回。」
「是,賭那一回把房子都賭輸進去了,要是再賭,恐怕是一家人都要上街要飯去。」
吳大夫聽著這些話頭就疼,不耐煩的說,「你出去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我出去就出去。」
吳太太出去帶上了門,然後對院子里洗衣服的女佣人說,「你去買一下米吧,家裡米快沒有了。」
說完就給了女佣人一個銀元。
女佣人接過銀元后就往身上擦乾了手就出去了。
吳太太見她走遠,就去了廚房,把那一袋大洋放進了一個大洞里,然後用石頭,沙子埋起來,再蓋上一些不要的雜物,這是她的金庫,她不信任銀行,總覺得說不定哪天就突然倒閉了,錢就沒有了,就把錢藏在廚房裡,除了她誰都不知道,這樣她才安心。
林景元出了院子后,在去藥廠前,先去了一間小茶館,茶館上的牌匾著林氏茶館。
這茶館開在街尾,店規模很小,只有七張桌子。
林景元一踏進茶館的門檻,就有一個穿著福紅色的長布衣布褲的丫頭很開心的笑著迎上來,她做出往裡請的手勢說道,「林二爺,您來了,快往裡面請。」
他並未看那一眼丫頭,淡定說,「嗯,好。」
他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了下來。
丫頭問,「林二爺,您要喝什麼茶?」
「普洱吧,呃,不對,已經喝過普洱了。」
「您要喝什麼呢?」
他想了一會,「算了,就普洱吧。」
「好,您稍等片刻,馬上就上。」
丫頭退下后,茶館的賬房,一個高個子男人端了兩碟花生米過來放在桌上說,「林二爺,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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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他拿起筷子夾起了一顆花生米嚼在嘴裡。
店裡的陳設一收眼底,七張桌子只坐了三桌,加起來還沒有六個人。
丫頭沒一會就把普洱茶端上來了,為他倒了一杯茶,殷勤的說,「林二爺,您慢慢喝,有事就招呼我。」
他手放在桌上摸著茶杯問,「你家掌柜的呢?」
「啊?掌柜的啊?她在裡屋呢。」
「讓她出來一趟。」
丫頭有點為難的說,「掌柜的不方便出來呢,」
「什麼意思?怎麼不方便?」
「她身體不舒服,在裡屋躺著呢。」
「哪裡不舒服?看大夫了嗎?」
「她說她頭痛的很,大夫沒有看,說躺躺就好。」
林景元聽完喝了一口茶,然後站了起來,手裡拿著銀元一個一個往桌子上,共扔了六個,對那丫頭說,「這是茶錢,讓你掌柜的請個大夫來看看吧,跟她說要好好休息。」
丫頭把銀元一個一個推到自己手裡,再說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向掌柜的轉告您說的話的。」
他看了丫頭一眼后,就往外走了。
丫頭在身後喊,「林二爺,您慢走,有空再來。」
丫頭拿著這六塊銀元往後院小跑著過去,她跑到廚房裡,裡面有一個年輕的美麗婦人在洗茶杯。
那婦人問,「他走了嗎?」
丫頭點點頭,「嗯,剛走呢。」
「嗯,那就好。」
丫頭伸出手掌,「看,這是今天林二爺給的茶錢,給了六塊錢呢,比之前給的多些。」
婦人有些驚訝,「怎麼給了這麼多,他之前不都是給兩塊嗎?」
「可能是因為我跟他說你生病的原因吧。」
「你為什麼這樣說啊?」
「因為你說你不想跟他碰面,可他又要見你,我又不敢得罪他,他是我們店裡的貴客啊,一個人出的茶錢定的上店裡一半多人出的茶錢了,我就只能說你病了。」
「那也是難為你了,這個理由也確實是最好的說辭了。」
「那掌柜的你先收下吧。」
「嗯,好。」
婦人接過了那六塊錢,放在了褲兜里。
「那我出去做事咯。」
「嗯,去吧。」
丫頭走出去一半又折了回來問道,「那林二爺下次再來怎麼辦啊?」
「那就還是說我病了吧,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
「那下下次呢,我總不能一直說你生病了吧。」
「等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那時候他就對我也沒什麼興趣了。」
「嗯,那好吧。」
丫頭說完就出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