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道灣

「這麼黑，你還是別過來了，有話明天再說不行嗎？」

方平小聲道，生怕驚醒了一旁正在打著呼嚕的李大福，他是熱血男兒，李薇又正值妙齡年華，萬一把持不住，可不太好，人家老爹還睡在另一角呢，離自己也就幾米遠，方平心中默念了句，「阿彌陀福！」

「那我們出去，我快憋死了。」

方平心道：「額，姑娘，你確定你在正經說話么？」他不好再次拒絕，又聽李大福的鼾聲如雷，那邊耳室也傳來「呼嚕呼嚕」的聲音，他這才輕手輕腳起來，摸著墓壁往外走。

方平摸到墓室與紅苕窖口，正準備出去，因為洞口較小，只能弓身往外鑽，他忽然感覺頭碰到了一團柔軟溫潤的東西，嚇得他趕緊朝後退。

「方大哥，是你么？」

「李薇你先出去。」

方平猜剛才那柔軟的東西，有可能是李薇的頭髮。

好不容易摸出了古墓，當李薇打開窖洞時，一道亮光透了進來，洞外的天空之上掛著一輪皓月。

「到了八月十五了么？」

「是啊，方大哥，今天正是中秋節，沒想到外面的天氣這麼好！我們在外面待十分鐘就好，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吧？」

方平笑道：「不會，頭幾天廣播里不是說一周可以出來一兩個小時么，無妨！真就十分鐘哈。」

「嗯，我算得可准了，每次下課要大解，我時間算得剛剛好…」

李薇剛說完，突覺在一個異性面前提到解手的事情，禁不住臉頰有點發燙。

但外面秋風習習，洞口下方屎尿的味道撲鼻而來，直衝她的天靈蓋，她那句話倒是頗為應景。

方平右手掩鼻，左手拉起一旁的李薇繞過污穢的排泄物，直到田野間，一股油菜花的香味襲來，方平才想起，五月的時候，成熟的油菜籽因為核爆的原因，沒有收割，就又掉到了田地，在金秋十月，再次綻放。

「方大哥，我們還有未來嗎？」

李微平靜中帶著對世界的絕望問道。

方平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圓月，久久才道：「只要家人還在一起，就有希望。」

「方大哥，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方平知道李微一直念書，雖然成績很不錯，但家境一般，但走過最遠的距離也就是到隔壁的大鎮上讀高中，估計連縣城都很少去，就算沒有發生核爆，她也就讀個二本，然後在城裡打工嫁人，外面的花花世界，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外面的世界很好...」

方平沒有說下去，現在說這個已經沒了意義。

「哎…」

方平長長嘆了一口氣，不知路在何方。

「方大哥，為何嘆氣！」

「嗯…沒有，只是沒有電，很不習慣…」

「說起這事，我也奇怪，我們村的電，不是來自於八十年代修建的水電站嗎？」

「你是說水電站，這麼多年了還在運轉？」

「那我就不知道了。」

關於這個水電站，方平是知道的，在九道彎，那裡水位落差很大，有一個小型的水電站。

正當方平陷入沉思的時候，卻聽見李微突然道：

「十分鐘到了！」

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外面再好，方平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次倒是李薇主動牽起方平的手，一路往回走。

一個是小鹿亂撞，一個已經是神遊天外。

第二天一早，眾人喝稀飯的時候，方平問道：「爸，九道灣上的水電站，還在運轉么？」

「九道灣，好像你上高中的時候，有個老闆，把那裡承包了，周圍還拉起了鐵網，也不知道裡面搞啥子東西。」

方平似乎明白了，那時候是比特幣最火的時候，是不是有老闆投資在那裡挖礦，他想了一會，才道：「我打算過兩天去那邊看看。」

方德貴一聽就火了，「你這是打算送死么？昨天才出去了一個小時！好好在這兒待著。」

方平知道父親是關心他，但如果就這樣待下去，估計很快他就會瘋掉，他也不爭辯，大不了過兩天再去。

如此過了三天，雖然說在有簡單防護的情況下，可以每天適當外出，但是無論是方德貴還是李大福都不讓方平與李薇外出，不過好消息是高慧蘭的身體總算開始好轉。

2028年10月8日，早上八點，大喇叭里突然傳來了聲音：「SCZS06區的村民，政府經過四個月的恢復建設，迎來了重大勝利，經檢測空氣中的輻射含量已經降到安全範圍以內，從即日起，恢復正常的生活秩序…」

「方大哥，我們可以出去了…」

「老天爺，你總算開眼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微笑。

只有方平一臉的疑惑。

「方大哥你怎麼了，能出去了，你不開心嗎？」

方平對核輻射不是特別了解，但也大致知道，核輻射的消散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怎麼可能突然就到安全值了呢？另外SCZS06區是個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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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方德貴已經要去掀開擋在紅苕窖洞口的五層紗簾，這還是高慧蘭用紋賬改的，如果全部密封，不等輻射生病而死，很可能早就窒息而死了，至於有多大的作用，沒人知道，在古墓口與紅苕同樣也有這樣的五層紗簾。

「爸，先別出去！」

方平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了正要拉開紗簾的父親。

「你要做啥子？廣播里不是說可以出去了么？」

「爸，你先等等，不急這一會。」

「各位村民，政府救援物資已經拉到原小學操場，請各戶按人數有序領取，一人一份，切記不能替領。」

大喇叭此時響起了老村長杜德華的聲音，蒼勁而有力。

旁邊的李大福道：「老杜頭，今天說話的聲音很有力度啊！裝腔作勢的嘛！」

「方大哥，我們還出去嗎？」

「再等等！」

「等個球！一會子東西拿光了，我看你們去哪裡哭！」

「方德貴，你跟兒子吼啥子吼，平娃說不能出去，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說說為啥子不能不出去呢？」

「有蹊蹺，頭幾天我去鎮上一個人都沒碰見，然後就是收音機收不到台了，還有剛才SCZS06區的村民，你們有聽見過這麼說的么？」

「方大哥，sczs好像是我們這個地方政務網的網址。」

方平疑惑：「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是上次弄准考證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一般沒人會這麼用。「

「李微，你說得對，怪不得我覺得怪怪的，問題就出在這裡了。我們先別出去，等等再說。」

過了十分鐘，老村長杜德華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方大哥，這次村長說的話和上次的一模一樣，連語氣都沒有變。」

「是么？可你是怎麼聽出來的？」

李薇臉一紅，說道：「哎，還不是因為農村出來的孩子，英語差，聽力更是不行，我沒辦法，所以為了考高分，一放廣播，我就逼自己強記內容，兩三年下來，我就形成習慣了。」

「真的沒變？」

方平驚訝於李薇的學習方法，當年高考的時候他的英語是各科里考得最差的，沒想到居然還能夠這樣，用這種方法練英語聽力，還真是少見啊。

方平想了想，說道：「這樣，李薇，一會肯定還要播，爸媽，叔，你們也仔細聽聽。」

果然過了十分鐘又重複了一次。

方平這次也聽出來了，老村長杜德華說話是有強烈的地方口音的，但他每次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會改變，有時會拖長音，有時中間會打趣放屁，剛剛李大福說村長的聲音有點裝腔作勢，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方大哥，這次加了幾個字，但是除此之外，其他部分一模一樣。」

方平皺眉,除非專業的培訓，普通人是很難做到連說話的氣口都是一樣的。

人工智慧技術中，語音的合成是語言處理的一部分，不過早在三四年前，人工智慧就能在非常短的一個時間模擬出人的聲音，並且做到十分相似，已經非常接近真人的聲音。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