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對賭世界一:半剎郎(50)
一夕之間,朝堂大有變動。
皇族嫡系死的只剩一個太子,其餘的游氏旁支還在邊界各州做著沒有實權的王侯。
儲君之事根本沒能給朝臣爭辯的餘地,便是有異議,如今這樣的形勢,又有誰敢多嘴一句。朝臣們各個為求自保,鴉雀無聲。
太子掌權后,直切正題,為當日的趙氏一族和樓太傅翻了案,正了名。在早朝之上,命人押來了渾身是血的齊將軍,勒令對方說出了當日的陰謀詭計,以及青鹿縣疫病一案的始末。
待一切冤孽除盡,游慕的登基大典,緊鑼密鼓、趕著時日到來。
龍袍加身,明黃華服配上那年輕相貌,襯的游慕更加奪目。至少,晃得一側佩戴腰封的樓箋挪不開眼。
今日儀式鄭重,樓箋便耐著性子沒再添亂,規矩著為新皇穿戴好華服朝冠后,忙不迭叫江涯去檢視儀仗是否妥帖。
通向太極殿的宮道長街彷彿沒有盡頭,鋪就的華毯映著紅牆滿目的喜慶之意。
游慕不喜那些過分磨人的規矩體統,揮袖刪減了過於繁複累腳的步驟,只乘坐轎攆去往太極殿正宮門口。
對於新皇的任性,太常卿自然不敢有二話,只是抹著額角冒出的汗,揚手命下屬去刪減儀制。
好在新皇雖隨心所欲了些,但總歸整個登基流程順利完成。
皇帝抬腳一步步走向朝堂最上方那金色龍椅,撩袍坐下的那一刻,萬官朝拜。
繼位第一日,新帝提劍,當朝斬殺了幾個官員。那冷凝的神色,倒是與當日發瘋之時沒什麼兩樣。
眾人心驚,卻也再次深刻認識到這位新帝的秉性。
血液浸染地面,淌成血泊,嚇的朝臣瑟瑟發抖,再不敢妄言。
懲處威懾之後,便要論功行賞,那一長串的加封進爵詔書被太監念出,惹得階下朝臣無不眼紅。
他們不免有些後悔,當日為何不多與太子有些來往,至少一番交好,倒是能免去被盯上斬殺的可能。
但在這世間,從未有倒流的時光。
封賞結束,滿朝文武皆不敢言,待上坐的新皇開口說了退朝,眾人才如臨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日日前來的朝堂。
紫宸殿重新修繕,東宮以前的舊物,也都陸續往這裡挪移。
這事是樓箋負責的,以前新帝書房中的東西,他特意吩咐了,要分毫不差的挪去紫宸殿中,不然陛下用起來不適宜。
如今沒了威脅,那委委屈屈縮在房中的合歡小樹,也該移栽到地下,任由其生根發芽。
游慕回來之時,正瞧見樓箋使喚著一眾太監小心翼翼給合歡樹脫離瓷缸。
「陛下萬安!」
小太監跪地叩安,得了赦免后,繼續挖土澆水,照料植株。
樓箋自是不怕的,靠過去慣性牽起新帝的手,依舊叫著哥哥,只讓游慕細看這合歡樹是否粗壯了些。
「春日,萬物生長,它也該抽芽長新枝了。」游慕順著樓箋的指向,側頭看了看分支上那兩簇脆嫩的新葉,顫巍巍的,卻不失生機勃發。
「今年春,定然是一番好光景。」
樓箋附和,盼著他們親手栽下的合歡長大些,再生的翠綠些,快些結出花來,就再好不過了。
二人正說著,江涯來報,說是林姑娘要離宮,特意前來求見。
宮外長街,曾經的虞妃一身尋常百姓常穿的藍色衣裙,褪去了華貴的釵環,發間,只綁了一個水洗掉色的髮帶。
她洗去了往日濃麗的面妝,不施粉黛做回自己,倒是另一種風姿。
「民女林秀,特來辭謝陛下。」林秀屈膝福身,雖回歸了自己的身份,但宮中那些刻在骨子裡的禮節,還未能從身上徹底散去。
她前幾日剛喝了葯,胎兒畢竟汲取了母親的養分,如今腹中驟然缺了一塊,連帶著林秀身形都有些消瘦。
「你如今體虛,不再多修養幾日?」游慕留意到她發白的面色。
林秀緩緩搖頭。
微風拂過髮絲,發梢迷眼,她伸手去撫弄,又順著天邊那些飛鳥,目光望向宮外一角,而後回頭道:「不了,這幾日,民女想念家鄉,想的厲害,只盼著,能快些回去。」
離家已久,儘管那裡已經沒有了親人,可她依舊想要回去。
只為了,那些留存於心間的念想。
「既如此,便去吧。朕命人為你備下馬車與行裝,護送你回鄉。另外,太醫院配置的補藥,你也帶些,免得回程路上身體不適。」
「多謝陛下。」林秀淡笑,垂頭道謝。
「其實,是朕該與你道一聲謝。若無你助力,外祖手下那些忠魂,未必有洗清冤屈的一日。」林秀的到來,於當日的游慕來說,是雪中送炭。
否則,以曾經蕭貴妃在後宮的威勢,煜王未必能倒台的如此之快。
「陛下言重了,民女不過是,為著相似的仇怨,盡一份綿薄之力。」
林秀為的,是那些枉死的親人鄰里。
她是感念著新帝給了她親自復仇的機會,曾著人教導她、將她送入宮中。能親眼瞧見那些罪魁禍首一個個在眼前倒下,她內心的冤屈和不可展露的恨才得以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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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和物資置辦起來並不費力,皇帝口諭降下,各處籌備,不多時,一架馬車便停靠在了宮道上。
游慕抽出些間隙,帶著樓箋同去相送。
從江涯手中接過沉甸甸的背包,林秀拜別一行人,欲登上馬車離開。
「娘娘,娘娘,您要走了?」遠處,宮女疾步跑來,面色哀哀。
林秀側頭,瞧見來人,是她的貼身侍女,珠英。
近了些,珠英瞧見那抹明黃身影一驚,忙跪地叩拜。
「珠英,我如今不是宮妃,你不必這般喚我了。」林秀看了一眼新帝,在對方的應允下,過去將珠英扶起。
「可,珠英只知道您是珠英的主子,若您走了,珠英該何去何從?」珠英小聲抽泣,不願去林秀為她安排好的花房。
那裡皆是一些陌生人,也沒有真心護著她的虞嬪娘娘。
「那,你可願隨我離開,只是離了宮,去了鄉下,免不了要務農耕作,春耕夏織,秋收冬藏,或許,會很辛苦。」林秀和朱瑛相處的不錯,倒是很喜歡這個機靈的丫頭,只是去往鄉下,不似宮中衣食無憂。
聽聞,珠英沁著淚水的瞳仁亮起,忙扯住林秀的衣角,不住的點頭應下,生怕對方反悔:「奴婢不怕吃苦,奴婢願意,娘娘對奴婢好,奴婢願意跟著娘娘!」
「陛下,民女可否用這包裹中的銀兩,換這宮女的自由身?」林秀從肩頭將包裹取下,內里沉甸甸的重量,她自然不會傻到都是些衣物。
這些,是陛下贈予她的傍身銀,掂量著,只要不是大肆破張奢靡,內里數目足夠保她餘生無憂。
只是銀子可以再賺,既然這丫頭追來了,她便不能不管。
「銀子便不用了,朕不缺你這些,帶上她,去吧。」游慕開了口,爽快的給了宮女自由。
二人叩謝,珠英歡歡喜喜的跟隨林秀坐上馬車。
車輪滾動,珠英惶惶的心逐漸安定,落到實處,拉著林秀的袖口詢問。
「娘娘,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滄州,青鹿縣。還有,我不是妃嬪了,你也不再是婢女,要叫的話……」
「便喚我秀秀吧。」這稱呼,她許久未曾聽過了。
記憶中,在那漫山遍野長滿蒲公英的時節,每到日落西山村中生出裊裊炊煙之際,阿娘總會於村口放聲呼喚。
那聲『秀秀』,環繞著山野,回蕩過許久。
「秀秀?」珠英試著輕喚。
「嗯。」回神,林秀眸色柔和的應下。
阿娘,別急……這就歸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