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重回北京
徐掌柜這種情況說實話已經非常惡劣了,但云霽念在他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願意給他一次機會。畢竟像他這樣精通南洋貨的人不多,他戴罪立功,應該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拔出蘿蔔帶出泥,月港分號的掌柜帶頭受賄,店裡其他人可想而知也清白不到哪裡去,所以這些人是一個都不能留了。雲霽打算暫時關了月港分號,回頭再派人來重新開張。店裡的存貨,他雇船全都搬到泉州去,到時候該留泉州的留泉州,運北方的運北方。
清完月港分號的貨,回到泉州的時候,發現閔悉已經先他一天回到了泉州,行雲號正在往碼頭上卸貨。
兩人就在碼頭上碰上了頭,閔悉看到雲霽,歡喜地跑過來:「七哥,你回來了?情況怎麼樣?」
「你是問船的事,還是月港分號的事?」雲霽問。
「都問。」
「船交得還挺順利的,按照你的要求,寫了份捐贈書,船廠負責人簽了名,永寧衛的韓將軍也在上面簽字作證了。」
「那就好。月港分號呢?」閔悉注意到船上吃水很深,估計載了不少貨物。
雲霽嘆了口氣:「別提了,那徐掌柜監守自盜,把貨低價賣出去,再從中收取客商的賄賂。我把月港分號關了。那兒的貨我都給拉回來了。」
閔悉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收了多少賄賂?」
「據他自己說,一萬兩千多兩銀子。但造成的損失絕對不止這點。」
「你給他送官了嗎?」
「沒有,我打發他去澳門開分店。哦,他不再是掌柜,是專門負責鑒定貨物和定價建議的。」雲霽說。
閔悉挑了挑眉,頷首:「我看可以,也相當於流放了。」
「他願意把受賄的錢悉數交還,我要是去告官,他多半也是個流放之罪,我給他機會讓他將功贖罪,量他也不敢再造次。」
「可以,畢竟找一個懂行的人不容易。」閔悉也覺得這個處理辦法不錯。
這三船貨物裝回來,也夠雲祥號賣一陣子了。他們把貨物在泉州卸下,然後租用漕船運到北方去,閔悉和雲霽都要回北京去,行雲號以後就交給雷斯船長了。
行雲號則留在泉州港,泉州分號的負責人會將貨裝滿,雷斯船長帶著葡萄牙水手在泉州逗留到出海的日子,再駕駛行雲號去澳門與爵士號會合。
迭戈暫時就留在雷斯船長身邊,給他擔任翻譯,教雷斯說大明官話。
到時候雲霽也會安排人跟隨行雲號一起出海,倒不是信不過雷斯,而是一艘大明船上一個大明人都沒有,實在難以令人信服,以後進港恐怕都難,而且一路上跟非洲人打交道,也需要大明人。
至於迭戈,他會等行雲號出海之後,再跟隨漕船去北京找閔悉和雲霽。
安排好這些事,閔悉和雲霽跟隨裝貨的漕船一起回北京。
這次因為出發的時間晚,回來之後又耽擱了些時日,動身回北京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五月了。
從泉州出發,到北京走水路大約需要十多天的時間,所以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初夏了。
閔悉和雲霽讓人去通知祥雲號的管事前來卸貨,兩人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先乘馬車回了家,兩人抓緊時間換洗了一番,收拾停當,也沒來得及休息,便馬不停蹄地去了陶府。
畢竟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好些日子,外祖他們肯定非常擔心,雲霖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兩位兄長,要是還記得,怕是會很生氣他們離開了這麼久吧。
僕人過來稟報兩人到訪的消息時,陶老太爺正在家學給幾個啟蒙的孫輩授課,五歲的雲霖也在其中,小小年紀異常聰慧,三字經背得朗朗上口。
陶老太爺見到僕人使眼色,也當沒看見,和幾個孩子一起背得搖頭晃腦的,直到背完所學內容,他才停下來:「今日就學到這裡吧,散學!」
幾個蒙童歡呼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書本一合,然後胡亂塞進書包里,抓起書包就朝外衝去。
雲霖將自己的書本小心地合起來,細心地抹平書本的每一個卷角,放進他的藍色小書包里,斜挎起來。正要從後門退出,被陶弘叫住了:「霖兒,過來!」
雲霖看著外祖父,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夫子。」
「散學了,就叫外祖。」陶弘說著將自己的手伸給他,要牽他的小手。
雲霖走上前,抓住了外祖的大手。
陶弘已經聽到僕人的稟報了,他故意不告訴孩子:「今日所學內容背下了嗎?」
「回夫、外祖,已經背下了。」雲霖說。
陶弘笑道:「那好,一會兒見到客人,要背給客人聽聽。」
雲霖好奇地仰頭問:「家中來客人了?外祖不是說,不能在人前顯擺學問嗎?」
「在大部分人面前,是不能顯擺的,但小部分人是可以顯擺的。」陶弘笑呵呵地摸摸小外孫的腦袋。
雲霖蹙眉,想不起來在哪些人前是可以顯擺的。
祖孫二人走到飯廳,聽見裡面傳來歡聲笑語,似乎人還不少。陶弘牽著雲霖走到門前,跨門而入,雲霽和閔悉見到他們,都趕緊起來了:「外祖!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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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弘看著他們,雖然黑了點,但人還是全須全尾的,精神看起來也還不錯:「回來了!」
雲霖則抓緊了外祖的手,咬著下唇,死死盯著屋裡兩個「客人」看。
陶老夫人向他招手:「霖兒,快過來呀,你還認得這兩個人是誰嗎?」
雲霽走上前,在弟弟面前蹲了下來,向他張開雙臂:「霖兒,大哥回來了。你還記得大哥嗎?」
雲霖的眼眶裡眼淚終於下來了,再也止不住張嘴「哇」一聲哭出聲來,雲霽趕緊把他抱在懷裡。雲霖抽抽噎噎:「你怎麼才回來!」
雲霽抱起弟弟,鼻腔有點酸澀:「對不起,大哥也想早點回來,但沒有辦法,我們已經盡一切可能早點回來了。」
雲霖抱緊他的脖子,哭得不能自已。
閔悉也走過來,摸摸他的腦袋:「霖兒。」
雲霖努力睜開淚眼看他:「二哥!」
他這一聲二哥,叫得閔悉鼻腔也有點發酸。他聽陶老夫人說,他們剛離開那一年,雲霖還經常念叨兩位兄長,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過完一個年後,他嘴裡就再也不提兩個人了,倒是會偶爾翻出他們給他買的各種玩具和禮物來看,看了后又仔仔細細收起來。
大家也都很默契地不提雲霽和閔悉,怕勾起孩子的傷心。過完年後,有一次大家坐在一起閑聊,聊起雲霽什麼時候能回來,大家說如果順利的話,猜測可能是三月或者四月,要是不順利那就不好說了。
結果被雲霖不小心聽到了,他那天晚上晚飯都沒吃,說是沒有胃口。這孩子嘴上不說,心裡一直都記掛著兩位兄長,也害怕別人提起,因為害怕是壞消息。
陶老夫人笑道:「還哭啥,你大哥已經回來了,以後你就可以天天看見他了。一會兒吃了飯,就跟你大哥回去,行李我都已經叫奶娘給你收拾好了。」
閔悉用手絹給雲霖擦了眼淚和鼻涕:「帶霖兒去洗把臉,一起來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一向都自己端坐吃飯的雲霖非要賴在雲霽懷裡吃。被小表姐雲瀾刮臉羞他也無所謂,這孩子天生缺乏安全感,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大哥坐的船翻了的噩夢,但也不敢說,因為奶娘說了,噩夢要是說出口會靈驗的。他就把那些噩夢憋在心裡不敢說,現在大哥回來了,那些沒說出口的噩夢終於沒有實現,他覺得多虧自己當初沒有把噩夢說出口。
吃完飯,雲霽和閔悉帶著雲霖回到了雲宅。
這天晚上,雲霖非要跟大哥睡一屋,雲霽抱著他去找閔悉,說是兩人一起陪他睡。
等雲霖睡著了,閔悉說:「以後可不許這樣了,他已經大了,也懂事了,要是跟誰說是咱倆陪著他一起睡的,就不擔心別人發現嗎?」
雲霽說:「發現也沒什麼,咱們的事遲早會被人知曉。」他是沒打算娶妻生子了,就跟閔悉一起過。
「知曉是一回事,挑明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說。」明朝人雖然對南風一事寬容,但都認為是風流韻事,不能蓋過娶妻生子去,雲霽父母去世已有三年,他的長輩馬上就要為他安排婚事了。
想到這裡,閔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卻被耳尖的雲霽聽見了:「好好的怎麼嘆氣?」
「沒什麼,就是覺得霖兒這孩子心思太重,他自小沒有父母陪伴,我們也不在身邊,始終寄人籬下,會影響他的性格。據說三到六歲是小孩性格形成的關鍵期,霖兒快六歲了吧,希望咱們還來得及。」
雲霽聞言笑了:「你對教育孩子還有心得?」
「沒有!我又沒當過爹,也沒兄弟姐妹一起長大。只是覺得霖兒怪可憐的,希望他以後都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
「那咱們一起努力把他管教好。」雲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