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法

第9章 家法

西門族大殿,何挽年一臉嚴肅,手持雷神鞭,正襟危坐於何千遇和花影的前方。

「跪下!」何挽年厲聲呵斥,緊了緊兩筆濃厚墨眉。

就在花影準備跪下的一瞬間,何千遇一把攔住花影對何挽年道:「此事與花影無關,全權在我,爹爹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就好了。」

花影聽到何千遇這樣說,有點著急,明明錯是一起犯的,如果自己被撇的一乾二淨,這太不地道了。

於是她毅然決然的撲通跪在了地上,腰桿筆直,一臉倔強:「錯是一起犯下的,沒有讓一個人承擔之理,我任憑處置。」

何千遇見花影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也跟著灰溜溜的跪了下來。

何挽年眉間微展:「花影是吧,你非我族人,我沒有管教你的義務,況且我這女兒是個什麼德行我一清二楚,你起來吧。」

何千遇聽了,笑逐顏開對花影道:「你起來,這受罰可沒必要買一送一。」

「這……」花影猶豫的說著,夏纓見狀趕忙扶起了花影道:「你別這麼傻,雷神鞭可不是鬧著玩的。」

花影被夏纓左拉右拽了起來。

夏纓見花影滿臉擔心的樣子繼而安慰道:「你放心,千遇打小習武練劍,身體素質好著呢,這幾鞭算不得什麼,」夏纓擺了擺手,隨後又戲謔的看了一眼何千遇道:「再說了她自小被打慣了,皮早就厚了。」

何千遇聞言滿臉不服氣的白了夏纓一眼,夏纓見狀挑釁的回看了何千遇一眼。

何挽年見這些小姑娘一個個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覺得好笑又好氣,無奈的搖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小遇,爹爹今天沒力氣和你耍嘴皮子功夫了,今天只罰你十鞭,人可以任意妄為,但是不可以一輩子都任意妄為,你記住了嗎?」

「是。」

何挽年起身,重重的一鞭落在了何千遇小小的脊背上。

繼而是兩鞭,三鞭……

幾鞭下去,何千遇的額頭上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譬如那早晨的露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可是她沒喊一聲疼。

花影看不下去了,想衝出去,卻被夏纓一把拉住,並且對花影搖了搖頭示意不要過去。

夏纓自小就跟在何挽年身邊,他這師父,雖為人仁慈,管教手下弟子卻十分嚴厲,行家法的時候若是有人出來打攪,只怕會罰的更重。

十鞭已罷,何千遇也已經昏了過去。

何挽年一臉憐惜和不忍地看向何千遇,只見薄薄的輕紗已滲出鮮紅的血,血一片一片渲染開來,好似那凋零的,紅艷的山茶花。

「來人,將她送回房間。」何挽年扔下這麼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

花影見狀,一步也不耽擱的衝到何千遇身邊。

夏纓對著餘下的人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和花影姑娘會照顧千遇的。」

「是。」

花影和夏纓一起將何千遇扶至卧房為她處理傷口,傷口處理好后,何千遇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這時,小千跑進房間,帶著哭腔道:「小姐,小姐怎麼又被罰了?」

夏纓看她那小可憐樣,就調侃道:「你還知道你家小姐啊,那你不看好她,讓她惹是生非。」

「我我我我……那你怎麼不看啊?」小千雖然很擔心小姐,但這嘴皮上的功夫她也是不服輸的。

「我我我我我什麼呀,那是你的寶貝小姐,不是我的。」

就在二人爭吵不休的時候,何千遇醒了,對著這聒噪的二人叫道:「兩位大爺要吵出去吵好吧,放過我吧。」

「小姐,我不吵了,小千要留下來照顧你。」小千在何千遇床邊坐了下來,捏著小拳頭裝模作樣在何千遇身上輕輕捶著,不料卻碰到何千遇的傷口,何千遇頓時疼的哇哇大叫。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小千手腳慌亂的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夏纓見狀,在一邊樂的哈哈大笑。

何千遇聽了,更加煩躁了,大叫道:「你們給我出去。」

「你們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小遇就好了,」花影對二人道。

「好吧。」小千委屈巴巴的站起身來。

小千和夏纓二人一同準備離開,就在兩人出門口的時候,二人肩膀相撞。

「離我遠點。」小千一臉氣嘟嘟的模樣。

「哼,你才離我遠點!」

二人出了門口后,便背道而馳了。

沒有了那聒噪二人組,這個屋子很快的沉寂下來。

「她們……」

「沒事,她們自小就這樣,互相看不慣,別管她們。」何千遇一臉無奈的說著。

「你剛剛叫我小遇誒!」何千遇又道。

「你不是說可以叫你小遇嗎?」

「可是你還可以叫我何千遇啊,你偏偏叫我小遇,這說明……嘿嘿。」何千遇一臉狡黠的看著花影。

「說明什麼?」花影有點無措又有點慌,雙頰不知何時已經泛起一抹緋紅,好似旭日散發的紅暈。

「說明我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何千遇把一隻手搭在花影的肩膀上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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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對,我們是朋友了。」

「你臉怎麼了,這麼紅,你發燒了嗎?」何千遇於是上手摸了摸花影的臉,繼而又把手放到花影的額頭測了測。

「沒有發燒,你沒事吧。」何千遇將臉湊到花影的臉上,關切的看著。

花影感覺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眼睛甚至都不敢直視何千遇,便向後挪了挪,隨即站起身來:「噢,沒有,沒事,可能天氣太熱了,我先去洗把臉,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說完便慌慌張張的離開了這個屋子。

「誒,這麼快就走嗎?」何千遇向著那急匆匆的背影叫道。

何千遇心道:「可是都已經入秋了,今天天氣明明很涼啊。」

花影回到自己的卧房,在水盆里捧起一灘水,撲向自己的臉,臉上那股灼熱感瞬間平復不少。

花影感覺自己真的可能是病了,為什麼面對何千遇會臉紅啊,這有點令她煩躁,難道自己這麼容易害羞嗎,臉皮這麼薄可不行。

月光如水,秋風颯爽,滿院的秋葉在風中漫無目的的飄舞。何千遇躺在床上,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看的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何千敘走了進來:「喲,看來罰的還不夠重啊,這麼開心。」

何千遇聞言,一把扔掉手裡的書,坐起身來:「姐姐你也真是的,就會開我玩笑,也不說替我求求情,對了,今天白天怎麼都沒看到你?」

「噢,今天剛好有個百族宴,爹爹因為你的事去不了,就讓我代替去了。我跟你講,就算我在場,也斷斷不會給你求情的,」說罷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何千遇的額頭。

「為什麼?」

「別說是爹爹了,就是我也要罰你,那禁地是什麼地方,妖魔鬼怪聚集之地,你這次雖無恙,下次可沒那麼好運了。」

「為什麼人人都懼怕妖魔鬼怪,可我感覺人才是各懷鬼胎。」

「據說五百年前,一場人妖大戰,致使天下生靈塗炭,反正挺可怕的……可怕的可能不是種族各異,嗯……」何千敘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略加思索后便又道:「就像你說的各懷鬼胎,這才是最可怕的,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有自己的算計,我算計你,你算計我,誰也落不著一點好。」

「噢。」何千遇像只乖乖的兔子,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人和妖怎麼就不能和平共處呢?」

「我的傻妹妹,人和人都不能和平共處,更何況人和妖呢?」何千敘笑著摸了摸何千遇地頭頂。

「喔。」何千遇迷迷糊糊的,還是不懂世上為什麼有那麼多解不開的結。

「好了,不打攪你休息了,我走了。」何千敘起身就要走。

「那我就不送你了。」何千遇伸長了脖子,沖何千敘叫道。

何千敘走到一半,回過頭對何千遇道:「你找時間好好給爹爹道個歉吧,爹爹擔心你,昨天一整晚未眠。」

何千遇「嗯」了一聲,聽到爹爹一整晚未眠,何千遇頓時心裡萬般滋味湧上心頭,或許是羞愧,是自責,是抱歉。從小到大自己就沒有讓爹爹省心過,今天行家法的時候竟猛然發現爹爹頭上竟藏著幾根白髮,自己甚至不知道這白髮是什麼時候有的,就像時間從指縫裡溜走一樣。何千遇越想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過幾天我就去給爹爹賠不是。」何千遇沖著遠去的何千敘大叫道。

第二天,花影果然一大早就去看何千遇了,走著走著卻碰到了何挽年。

何挽年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看你這方向你是去看小遇的?」何挽年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前方,又看了一眼花影,疑惑的說著。

「是的,您是剛從小遇那過來嗎?」花影覺得何挽年就算再怎麼生氣,兩人終究是父女,既然都來了這,肯定會去看何千遇,而且這方向看起來就應該是從何千遇那出來的。

「不是,我來這邊辦點事。」

「噢,」花影聞言還是有些不相信,但還是點了點頭,隨後又道:「那我去看看她。」

「去吧。」何挽年退到邊上,眼眸微挑,示意她過去。

就在花影準備走的時候,何挽年卻叫住了她並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你等一下,給她塗這個,」這裡面裝的應該是上等的膏藥,可以使傷好的更快。

「您何不和我一同前去呢?」

「不必,也不是受了多大的傷。」何挽年將瓶子一把塞進花影的手裡,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花影哧哧哧笑出了聲,心道:「這父女倆可真有意思。」

花影走進何千遇的房間,只見何千遇閉著雙眼,穿著輕薄的中衣,她的肌膚趁著光線在其中若隱若現,她一臉懶洋洋的趴在床榻上休憩。

花影慢慢走近,可能是走路時弄出了聲響,何千遇微微抬眸道:「小千,你這丫頭,終於捨得來給我塗藥了。」

花影沒有出聲,只是走的更近一些,走到何千遇身旁坐下。

何千遇見她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要給自己塗藥的意思,便側著身子道:「你這丫頭……」不料卻正巧巧的對上了花影那滿含笑意的眼睛,眼睛微微弱弱發出點點星光,而這點點星光在何千遇眼裡卻如此閃耀,甚至覺得像早晨那一抹陽光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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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千遇突然覺得這才應該是自己早晨應該看到的第一抹陽光才對,這樣自己再也不抱怨要早起了。何千遇覺得這眼睛和自己第一次見花影略有不同,眼裡多了幾分生機。

「是花影啊,哎,我還以為是小千那臭丫頭。」何千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事,我給你塗藥吧。」

「啊?這怎麼行?」何千遇猛然坐起身,卻不小心碰到傷口,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怎麼不行啊,咱們是不是朋友了。」

「是是是是。」何千遇連忙的回應著,隨後又滿臉羞澀的看著花影,遲疑的說著:「那你給我塗吧。」

「好。」花影從懷裡掏出小瓶子:「今早碰到你爹爹了,這是他讓我給你的。」

「我爹,那他既然來了,也不來看看我?」何千遇覺得爹爹肯定還在生自己的氣,心裡有些失落。

「可能是太忙了吧,你把衣服脫掉吧。」

何千遇坐起身,緩緩解開衣帶,露出細膩如凝脂,白裡透紅的肌膚。花影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而這彷彿能掐出水一樣的肌膚,恰如沙漠里的一眼清泉,花影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這宛如玉雕般美麗的肌膚,白潔無瑕的像冬日的雪地,卻硬生生多了幾道如同夏日裡地面因乾涸而開裂的紋,紋上鋪滿灼熱的紅。就像某一年的第一場大雪,花影驚喜的打開窗,卻發現一塵不染的雪地上,已經布滿了行人髒亂的腳印。

花影見了,眼裡微波蕩漾,心臟好像被抽了一鞭一樣,她自己也無法言說這種感覺,她覺得這麼美好的東西上出現這些東西是罪惡的。

花影耐住內心的躁動,用手指沾染些許細膩的藥膏,輕輕的塗在傷口處,她的動作可謂十分溫柔,就像那蜻蜓點水一般,彷彿好像只要自己足夠輕柔就能撫平傷痕一般。

何千遇後背突覺微涼還有些微微的刺痛,就像泡在了薄荷水裡一樣。她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葯的作用,還是花影指尖的微涼。點點滴滴落在灼熱的傷口,就像燒起的火堆遇上了大雨,清冽一片。可是何千遇的心裡卻燃起野火,一整個燎原之勢一樣,蔓延無邊。

何千遇微微顫動,呼吸有些亂七八糟,又短又急促,微微的痛感加上慌亂的心跳,讓何千遇有些難以自持。花影以為自己下手還是有些重了,便又輕柔了幾分。這一輕,卻輕到了何千遇心裡,就像腳踩棉花一樣,落下一坑又迅速恢復原狀。

「小遇,你還好嗎?」花影輕聲細語詢問著。

「我沒事。」其實何千遇真的好想說,我沒事,我還能忍。可能話說出來,花影聽不出來什麼,可是自己心裡跟明鏡一樣,竟有些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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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照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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