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逍遙侯的暗示

世界上的可憐人是幫不完的，陳曦和王遙心中對此當然明了。

王遙想要通過不斷地變革來加速可憐人消失的過程，陳曦沒有王遙那種心懷天下的想法，她只在乎眼前人。

得到陳曦認同的斯蒂爾很可憐，陳曦就會盡量幫助斯蒂爾解決她身上存在的問題。

就像幫助地球發展科技是王遙為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出於一己私慾所為，陳曦想要幫助斯蒂爾解決她身上存在的問題也是出於自我滿足的一己之私。

無論如何，她很高興斯蒂爾從畸形的人際交往關係中邁出了走向正常社交的第一步。

王遙跟陳曦都太成熟了，不像紫猷這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能跟斯蒂爾這個年齡十八歲，實際心理年齡只有十四歲左右的小孩玩到一起。

社交從無到有、從畸形到正常，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儘管斯蒂爾沒有意識到，她的潛意識也在為此感到雀躍。

她身體細微的抖動、聲調不起眼的變化，以及她臉上出現的紅暈，種種細節都在顯示她這第一次跟同齡人交往有多麼激動。

王遙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若有所思。

「還有多少『項目』需要處理？」

王遙突然對身邊的陳曦詢問道。

「不少，但也不多。」

「不少不多嗎。」

他們口中的項目自然就是蘊含死道的異界超凡事物，也就是陳曦委託斯蒂爾協助處理的『魔物』。

不少，但也不多。

句子中間不短的間隔停頓讓王遙清楚地理解了陳曦的意思。

不少，指的是逍遙城中存在的異界超凡事物不少。

不多，指的是需要他們緊急處理的超凡事物不多。

「你打算怎麼處理？」

「你又打算怎麼處理？」

陳曦反問道。

超凡事物處理起來是有些麻煩，但也僅僅止步於有些麻煩的程度了，想讓先天聖人對其束手無策是不可能的。

相較而言，困難的反而是王遙的任務。

或者說王遙自己的目的。

逍遙城歌舞昇平，東州州泰民安。

王遙該怎麼做，能怎麼做，才可以使逍遙城回歸「正軌」呢？

逍遙城是很像曾經的地球，但王遙用在地球上的手段是無法復刻在東州逍遙城的。

因為四象世界有封神禁令，強制鎖住了科技。

不能普及更先進的科技，就無法通過生產力的發展激化矛盾。

那麼在這種社會壓力遠遠沒有達到極限，甚至絕大多數人還認為很幸福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通過自下而上的改革重整農協。

因此想要完成主線任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除非他們以聖人的身份親自出面。

所以，陳曦的反問其實是想探一下王遙的想法。

王遙把這幾天時間排得滿滿的，天天跟不同的人出去約會，這對主線任務有什麼幫助嗎？

是想藉助約會這個幌子在逍遙城探究更深層次的東西，還是單純放棄了主線任務，靜待六天後那個重要時間節點的出現。

先天聖人無所不能，但是，在給自己施加了多條限制之後，就算是先天聖人也無法做到無所不能。

就像他們無法改變東州現狀一樣。

他們連現在的東州都無法改變，又怎麼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在六天後達成自己滿意的結局呢？

「走一步看一步咯。沒有人是完美的，由不完美的人組成的集體，不完美之處便會被放大。沒有人經得起細看，沒有事經得起嚴查，問題只要存在，就一定無法被掩蓋，對吧。」

「我得提醒你一下，我們賺錢的渠道被逍遙侯他們堵死了。」

「我知道，但是你這句話還是提醒了我。」

「提醒了什麼？」

「這應該是逍遙侯給我的一個提示，讓我不要通過經濟這條路線激化矛盾。」

陳曦看著突然陷入沉思的王遙，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她用反問的方式讓王遙陷入了沉思，轉移了自己剛剛面對的問題，但是她迴避的這個問題也是她必須做出回答的問題。

王遙沒有用「我陪你處理」或者「接下來斯蒂爾怎麼安排」這種說辭，就說明是想給陳曦一個整理思緒的機會。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陳曦隱藏的想法，王遙卻通過斯蒂爾種種異於常人的表現，已經將陳曦內心的想法看透了八九成。

斯蒂爾很明顯並不出自正常的社會體系，她所使用的巫術也未必有所謂的創始人，因為很可能斯蒂爾就是唯一一個巫術使用者。

這其實很好推理。

巫術與斯蒂爾這兩者存在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本質是「斯蒂爾的社會性」與「巫術過於強大的特質」的矛盾。

如果斯蒂爾本身就不處於一個正常的社會之中，那斯蒂爾弱小、單純的社會性缺點也就不復存在了。

可是斯蒂爾擁有的知識可不會是憑空得來的。

處於非正常的社會之中，卻有混雜、基礎較為牢固的知識，甚至可以直接理解一些哲學思考。

思想沒有走上歪路、沒有被扭曲的價值觀洗腦，說明斯蒂爾本身的地位並不低，起碼是脫離生產的非勞動力。

罪犯通常需要進行勞動來換取日常所需的物資，所以斯蒂爾不會是罪犯。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了，一種是被人為創造出的人造物，屬於某個聖境強者的眷屬。

第二種可能是，斯蒂爾從小覺醒了巫術這種超能力，一直被限定在一定範圍內供人研究。

畢竟生物活體肯定是比切片研究好得多，除非是特別低層次、較為野蠻的文明，否則都會極力確保研究孤本的生物活性。

無論是哪種可能，巫術大概率都會是斯蒂爾自己搞出來的神秘產物。

陳曦會巫術，應該就是用自己的能力從斯蒂爾那裡學來的。

因為斯蒂爾認為陳曦也會巫術，所以才會選擇跟陳曦這個「同類」做交易。

原本王遙並不能確定自己的判斷，直到斯蒂爾在跟紫猷她們交流時，表現得過於激動，王遙便可以以此確定自己的推演前提是正確的。

已經推理出了這麼多信息，結合陳曦的心性，王遙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此時的陳曦內心中充滿了對斯蒂爾憐愛之情。

所以王遙問的是「你打算怎麼處理」。

打算，問的是今天下午和明天一天的打算。

今天下午王遙有空，可以幫她一起處理超凡事物，而明天他們要一起去約會，陳曦打算怎麼安排這兩部分時間呢？

處理，問的是對斯蒂爾、王遙和超凡事物的處置安排。

也就是說，這句話問了他們三人接下來的一天半時間各自的安排，並且是由陳曦決定的安排。

陳曦聽懂了，但是她沒有第一時間說出自己期望的排期，而是詢問王遙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因為王遙接下來的行動方針才是最重要的。

陳曦期望的未來一天半的排期，對陳曦來說最好也不過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完美約會。

而王遙這幾天要做的事，可是會切實影響到千千萬萬人的大事。

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陳曦雖然不在乎天下病不病，但她在乎王遙痛苦還是快樂。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句話對凡人來說都不算誇張，就更別說王遙這種聖人了。

所以她先迴避了王遙的問題，轉而問王遙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但王遙那個問題中的一部分，陳曦確實應該直面著去思考一下了。

就是關於斯蒂爾安排的問題。

斯蒂爾這個不穩定因素跟在他們兩人身邊當然是最好的，可有斯蒂爾跟著，他們做很多事情都會不方便。

而且也要考慮斯蒂爾的感受。

她未必會一直保持著安靜、乖巧的樣子，不能期待她像艾比那樣懂事聽話，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沉默，什麼時候應該說話。

她跟紫猷她們聊得很開心，那就應該讓她待在這裡，起碼在逍遙侯府不會出現陌生人，也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陳曦也不是沒有想過，將斯蒂爾放在逍遙侯府，她跟王遙兩個人去外面約會。

但這種充滿罪惡感的想法剛一出現就被她掐滅了。

直到她看到斯蒂爾也因為跟紫猷她們交談而感到快樂，她在王遙的提問之下，才再次撿起來這個早已被她拋棄的想法。

王遙在此時也終於回過神來。

「逍遙侯的意思我已經理解了，但時機還不成熟，我們還不能這麼早就引爆這條線。還需要一些時間，以及一些機會。」

「只要能找到切入點就足夠了。」

陳曦點頭道。

王遙笑著伸手摸了摸陳曦的頭。

「那你呢？決定好了嗎？」

「我也已經決定好了。」

陳曦一臉嫌棄地在王遙摸完頭之後躲開，湊到了斯蒂爾身邊。

「這個世界的內力很危險對吧？」

陳曦突然插進了她們四人的聊天，對斯蒂爾詢問道。

之前陳曦便跟斯蒂爾科普過這個世界的內力有多強大，現在通過苻生這個體三境武者的內力能力演示，斯蒂爾已經完全認識到了內力的強大之處，甚至對自身使用的「巫術」都產生了不滿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