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造孽
隋玉良看著他:「今日沒去春滿樓聽曲?」
隋玉瞻搖頭:「又不是不能在家聽。」
周誠那廝的話給他帶來不小的心理陰影,更為邪門的是,還真讓打聽到酒肉朋友中有染上花柳病、梅瘡的。
把他嚇得夠嗆,又惱火那人對他隱瞞不提就算了,居然狗膽包天的告訴他誰誰誰功夫好,那些貨色還全都是那狗賊用過的。
顯然是想讓他也被染上。
幸好老天厚待他,每每約好時間去便因有事耽擱了。
隋玉瞻想想就后怕,萬幸他走狗屎運沒去成,不然下場就是全身潰爛而亡。
氣得他把那畜生暴打一頓,將他的遮羞布撕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臟病,且因為見不得人好想讓全禹州城上青樓的男人都染上臟病。
他雖沒直接把那廝殺了,有的是人會收拾。
自此以後他對花街柳巷退避三舍,喜新厭舊是他的本性。
近日屋裡又增添了幾個相貌清秀的丫頭。
岳氏倒是樂見其成,家裡的起碼乾淨,省得他去外面胡鬧,真染上病了,哭的是她。
隋玉良翹了翹唇角:「你該感謝周誠,若不是他提醒,你早晚得中了圈套。」
這話隋玉瞻認同,他心裡是感激周誠,只是嘴硬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我玩夠了本就打算不去那地方。」
隋玉良笑笑沒多說,緩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隋玉瞻追上跟他並肩走,繼續問道:「大哥,你不是要去書房找父親么,怎不去了?」
隋玉瞻腳步微頓:「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想請教父親一些事,既然父親有公務在身便改日再說。」
側頭看著隋玉良:「張知府家三小姐雖刁蠻任性了些,倒是個有情義護短的人,你不妨考慮考慮。」
不能去勾欄對他來說最大的樂趣沒了,早日成親也無妨,他娘別沒有,就是不缺銀子,後院多養幾個妾室完全沒問題。
隋玉良踢掉腳邊的石頭:「大哥你真不想娶妻?」
「不想,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自在,你要等我先娶那你這輩子都不用娶妻了。」
隋玉良笑道:「那好吧,既然大哥覺得張三小姐還行,那我就娶了她。」
隋玉瞻失笑搖頭:「我是就事論事,母親疼你,娶誰還不是看你的意思,日後有矛盾了可不許來找我訴苦。」
「當然不會。」
兄弟倆的院子緊挨著,隋玉瞻站在月洞門下看著隋玉良的背影,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父親掌管禹州城,往北方走幾個縣全都歸他管,既然認為彭敬小題大做,那就不會引起重視,不會讓百姓接種牛痘,更不會將疫病往上報。
至少在禹州城或其他城鎮爆發天花之前,他父親絕不會引起重視的。
他這位好父親,剛愎自用,不會聽取比他官職低的人的任何意見,能做到知州這個位置一方面是岳氏娘家的功勞。
另一方面就是如今的皇帝跟他父親是同類人。
接種牛痘不比吃湯藥那麼簡單,誰願意在健康的情況下給自己來兩刀,塗抹上噁心的東西。
誰知道會不會因此而喪命或患病。
他想讓百姓接種很難,傳到他父親耳朵里會被千方百計阻撓。
隋玉良望著逐漸升起的圓月,內心難以平靜。
隋知州沒給彭敬回信,兩天後彭敬收到了隋玉良的信,才知隋知州根本沒當回事。
可他沒資格越級稟報。
暗地裡狠狠臭罵了隋知州一頓,到底還是不忍百姓染上天花而亡。
安排人手為照西縣周邊村落的百姓接種,並讓他們告知親朋,可以來照西縣接種牛痘。
一轉眼周誠和李芙蕖楚黛在縣城待了半個月。
最早接種的人身體里已經有了抗體,接觸到天花病人也不會再被感染。
只不過這抗體不是一直有效,三五年還得接種一次,除非已經消滅了天花病毒。
這期間繼下河村外又有幾個村子的百姓感染了天花,而這些被感染的人大多是因為偷偷收留從密塔縣跑過來的親戚。
一些病情較輕的都恢復了健康,只是留下了疤痕。
這部分人終身免疫,不用再接種牛痘。
病情較重的就沒能挺過去。
照西縣有彭敬坐鎮,疫情控制的很好,整個縣死亡人數不足一百人。
而隔壁的密塔縣就沒這麼幸運了。
縣城房屋比鄉下密集,人口都集中在一片,貓冬時節也喜歡去串門嘮嗑。
只要有一個人感染了那就是災難。
且染上天花而死的人都停在義莊。
鄉下相對而言算是較好的,縣城那就是人間地獄。
王縣令擔不起事兒,一開始怕影響自己的仕途隱瞞不報,即便妻妾兒女相繼染上天花他依然抱著僥倖心理。
只是逼迫郎中儘快找到治療的辦法。
直到自己染上他才徹底慌了。
到這時城裡死亡的人越來越多,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密塔縣。
聽聞隔壁沒死多少人,他心裡不平衡也怕被朝廷治罪,便想把彭敬和另一個縣的縣令也拉下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讓還沒出現任何癥狀,卻跟染上天花而死的患者同處一室的百姓去別的縣投靠親戚。
令更多的人染上天花。
他死也得有墊背的,熬過這一劫更好,有彭敬等人分擔,還有老師為他求情,這一關可以輕鬆過去。
王縣令如意算盤打的響,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妻兒大部分都痊癒了,他命不好,這一倒下就再也沒起來。
彭敬得知王縣令的死訊哈哈大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死的好,這樣的狗官多死幾個是百姓的幸事。」
王縣令死了,很多事就好辦多了,等朝廷重新派人來接管還有一陣子。
總不能看著一城百姓人死光。
彭敬說服另一個縣的縣令,在新縣令來兩縣聯合起來,合力將染上天花的病人隔離治療,沒染上都接種牛痘。
效果不錯,只不過,密塔縣的百姓還是死了三成。
杜武的軍隊里尚未發現有人染上天花,接到彭敬的密信后杜武立即安排下去,成功避免了這場浩劫。
彭敬給京都盧家寄了信,遺憾的是這封信並未能到京都。
六子出發不久京都就有人因天花而死,只是並未引起重視,甚至有郎中將天花當成了梅瘡。
六子運氣說好也好,說倒霉也倒霉,路上好心給一對患病的母子些乾糧。
恰好那對母子均已感染了天花,六子尚未到照西縣就發病,堅持到照西縣時已經去了半條命。
周誠是想折騰他報當日之仇,可也沒想讓他死,看他那慘兮兮的樣子有些內疚。
「六子,你一路上在哪裡跟什麼人有過接觸?」
「我怕耽誤時間,路上不敢停歇,吃乾糧喝溪水,連酒樓客棧都沒去過,要說跟人有接觸,那就是從禹州城出來見一對母子可憐我送了些乾糧給他們。」
六子懊惱的要命,這天下可憐人千千萬萬,他自幼就知道不能爛好心,沒想到難得好心一次差點送了自己的命。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主子的葯怎麼辦,他爹娘怎麼辦?
周誠和彭敬對視一眼,照這樣看,禹州城內應該也有人染上了天花。
周誠安慰懊悔的想以頭搶地的六子:「你運氣好,若是入了照西縣才染上,接種了牛痘也沒用,保不齊就會死在回京都的路上。
你該感謝你的好心救了你一條命,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這輩子你都不會再染上天花。」
六子神色一頓:「真是這樣?」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好像是沒有。」
六子仔細一想確實是自己的好心救了自己,瞬間又高興起來。
他現在渾身難受得要死,但他相信只要有周誠在,肯定能痊癒。
六子這樣子是沒法準時將葯送到京都,彭敬便讓錢盛安去送葯。
一直沒收到京都那邊的消息,他心裡也有些不安,正好讓錢盛安去瞧瞧。
天花該有癥狀六子一樣沒落下,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幸好他身強體壯又惦記著家中爹娘不能沒有他,服用半個多月的湯藥總算康復。
就是成了個大花臉,人也清減了。
銅鏡比不上玻璃做的鏡子,不能將人的容貌照的清清楚楚。
六子看不清自己的臉變成了什麼樣子,摸著坑坑窪窪的皮膚,再看到得過天花康復后的人是什麼樣子。
六子鬱悶了。
「我還沒娶妻,我心儀的姑娘還會嫁給我嗎?」
「你心儀她,她心儀你么?」
六子點點頭:「我跟她說好,等她及笄我爹娘就會找媒人上門提親。」
周誠拍拍他的肩:「她願意嫁給你那就娶,不願意就算了。這天下的姑娘多的是,她要覺得你生了場病毀了容貌,那這姑娘絕不能娶。」
「為何?」
「用腦子想想,你只是成了麻子,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吧,她連這都接受不了,就算你提高彩禮她爹娘她嫁給你,將來她還會因為其他原因背棄你。」
六子瞧著憨,心眼子不少,沒想到在感情上還是個小白。
「你好好想想,過兩日我就成親,喝了喜酒你再走。」
袁玉竹的二哥袁攸不但沒本事還是喜歡花天酒地之人,有妻妾依然背著爹娘跟比他年紀還大的寡婦有染。
無視警告,認為接種了牛痘就沒事,第四天就去外面鬼混。
哪知就一個時辰被染上,不但傳染給妻妾兒女,還傳染給爹娘和一些學子。
袁玉竹比較幸運,抗體起效比較快,全家唯有她一人倖免。
已經月余,老兩口險險撿回一條命,至今尚未完全康復,大病一場連下炕都難。
私塾只能繼續放假。
袁家目前這種情況沒辦法辦婚事,只能一切從簡。
袁玉竹已經不知道該說她二哥什麼才好,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爹娘,分家吧,爹,你如今的身體也不適合再辦私塾,分了家你們跟大哥大嫂住。」
天花這種疫病是在她死後數十年才爆發,當時死了近五成的百姓,就連皇子公主也死了幾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如今卻提前了幾十年,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重生導致。
總之,她認為爹娘再繼續與二哥一家住,早晚還得被不靠譜的二哥連累。
這次幸運撿回一條命,下一次呢。
大哥大嫂都是穩重能聽進勸的人,對爹娘比二哥二嫂更孝順。
袁夫子擺了擺手:「以後再說,父母在不分家,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廢。」
楊氏說:「差爺不是說這天花染上一次就再不會染上第二次,這是好事。」
袁夫子和楊氏自然知道二兒子不光沒什麼本事,還靠不住。
可他們若是不幫襯點,老二一大家子這日子怎麼過。
做爹娘的哪有不偏心的,老大自幼沉穩沒怎麼讓他們操心,老二從小就沒讓他們省過心,反倒習慣了將關注力都放在老二身上。
老大夫妻成親后就去禹州做買賣,每年只有過年回來幾天,與他們的關係自然不如一直陪伴在身邊的老二一家親厚。
袁玉竹突然有種荒謬的想法,上輩子,她就算沒有嫁給周勤,她爹娘結局恐怕也不會太好。
沒她拖後腿還有她二哥。
爹娘是造了什麼孽才生出他們這樣的兒女。
命都差點沒了,既不怪她二哥還幫著說話。
不知道這兩年她二哥趁她和大哥都不在爹娘身邊,到底給爹娘灌了多少迷魂湯。
「爹娘,我出嫁后就不能在二老身邊盡孝,你們也看見了,事關生死,二哥不為自己考慮也不為您二老和妻兒考慮。
二哥如此管不住自己,您二老就不怕他一次比一次過分。」
「別這麼說你二哥,田氏有了身孕,他是擔心這才過去瞧瞧,哪裡知道田氏竟然染上了天花。
他要知道又怎麼會去。」
袁玉竹差點被她娘氣笑了,合著是還覺得她二哥重情重義。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還是染上天花發了幾天高熱影響到腦子,袁玉竹感到她爹娘有些糊塗了。
再偏心也不是這麼個偏心法。
可鑽進牛角尖的人又怎會聽得進去勸。
袁玉竹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大哥孝順可以依靠,可爹娘兩輩子都沒考慮過跟大哥住。
上輩子是她連累了爹娘兄長,這輩子輪到她二哥了。
只希望她二哥經此一事能吸取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