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止戈
女子五指捻轉，她看著熟悉的人露出了陌生的神情，而她嘴角微揚，快意至極。
少女痛苦地蜷縮著，驚恐地看著鮮紅的心臟在自己眼前舒張跳動，在此刻，連血液衝擊血管的聲音都是那麼清晰可聞，緊張畏懼地等待著失去動力漸漸趨於靜止的那一刻的到來，在從未體會過的死亡的陰影中，那雙純真明亮的眼眸中，映出了女子狠狠攥緊的手掌。
分明已恐懼至極，原來疼痛還是這般的清晰，哪怕心臟已經不能夠再泵出新鮮的血液，可體內的仍奔騰不止，在痛楚與恐懼的煎熬中，一息生氣久久不散，紅燭睜著無神的眼眸看著上方，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女子直到確認少女已經沒有了生息，才盈盈一禮，笑容燦爛得就像是每日在楓林迎接少女的那一刻，「楓紅於林，願你安息。」
她踏出兩步，可驟然瞳孔一縮，僵直了身軀。在她大睜的眼眸里，少女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身上的血跡碎肉就像是浮塵一般，隨著女孩起身的動作消散在了空氣中，下一刻，紅燭睜開了眼眸，還是如瀕死前的那般無神，她看著女子歪了歪腦袋，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單薄的衣擺在穿過窗戶的夜風中輕輕飄蕩。
女子早已被嚇破了膽，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在抓回自己意識的一瞬間，她轉身就逃，女孩只是看著，似乎還沒清醒過來。
女子一路逃到了楓林之中，回過身看少女並沒有追出來才微微鬆了一口氣，當下的反應便是必須將這件悚然之事告訴師父，她覺得楓林距離少女太過接近，讓她沒有安全感，於是她在緩過了一口氣後繼續逃跑，然而一轉身，精緻艷美的女孩已是大睜著無神的眼眸站在了距離她極近的地方，面色似有疑惑地拿指尖點了點下巴。
「啊——」
恐懼的慘叫聲才剛起，紅燭彷彿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點著下巴的指尖指向了女子，叫聲戛然而止，而少女似乎已經對屍體失去了興緻，袖擺一背，向屋子走去，在她的身後，大地像是有了意識一般大口吞咽咀嚼著屍體，就像在品嘗什麼珍饈，而楓葉愈發得艷紅，彷彿飽飲了鮮血。
……
那些宛若噩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刺骨的寒風頓時叫少年清醒了過來，林嵐忍住腦海中的眩暈與噁心，艱難地坐起身來。
四周算不得昏暗但也絕不明亮，帶了點陰沉沉的壓抑，而他所處的石室除了一張床板再無其他，室內被陣法籠罩堅不可破，可石壁上卻有幾道不大不小的裂痕在往裡「呼呼」地灌著冷風，不是玄天那種舒爽的秋風，而是外界天寒地凍的那種風，林嵐敢打賭這絕對是設計石室的那人故意的，這也太損了！
寂靜的石室里突然響起了一道腳步聲，林嵐驀然一怔，剛才腦海中傳來的不適竟叫他連靠牆而立的那人也沒有注意到，凝目望去，青年臉上的親善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置信的猙獰。
「原來是你動的手腳。」林嵐拍了拍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你早就發覺了，是在騙我是嗎，」程遙臉色陰沉，緩步逼近，「居然嫁禍給一個女孩，還真是不可饒恕！」
「正巧，我也覺得你礙眼，更何況讓你帶著不可言說之事離開！」話音未落，林嵐已是欺身而近，靈器被繳，他只有抬手一掌擊出，所剩無幾的魔氣被化作潔白的靈氣襲向青年下顎。
他出手突然，強勢狠辣，待程遙反應過來時已是來不及避開，青年抬起雙臂交錯於面前，微頷下巴，同時出塵巔峰的氣血之力如浪潮般爆發，滾滾衝擊向四面八方。
雙方一次交手，林嵐被對方的修為壓制，口中湧出一股鮮血來，而程遙直接受到靈氣的一擊，左手無力垂落，連動一根手指頭也困難，而右臂也是隱隱作痛，似有骨裂，這一擊，算是平分秋色。
「出塵中境，我倒是小看了你，」程遙意外道，笑了笑，「看來還能蹦噠幾下。」
林嵐擦去嘴角血痕，咧嘴嘚瑟道：「如果你不在意被廢去雙手像個木杆子一樣跳來跳去的話就再來吶！」
程遙臉色一沉，身體旋轉過半圈，右腿裹挾著氣血之力如長鞭踢向少年，林嵐亦是小臉一黑，跳著腳躲了開去。
大意了，忘了這個人模狗樣的東西還有腳了。
程遙一腳踢在石室內的陣法之上，陣法光芒一閃，不曾動搖分毫，很快又隱匿了下去。
程遙一擊不中也不在意，悠然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藥服下，隨後壓了壓拳頭，一點也不友善地笑問道：「你說清楚，跳來跳去的到底是誰？」
林嵐耳中充斥著「咔咔」的關節摩擦聲，他頓時覺得剛才被擊中的胸口疼，心口的傷也疼，腦袋也疼，似乎無處不在疼。
他的儲物戒也被繳了啊啊啊啊！
「等等等等，有話好說，好說，慢慢說……」少年後背貼著「呼呼」灌風的冰冷石壁欲哭無淚道，然而程遙似乎毫無被意動的模樣，一拳直取林嵐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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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嵐腳下一軟，身體矮了一截，正巧叫他躲開，陣法再度在程遙的拳下閃耀著光芒。然而一擊之後程遙便沒了動作，不知道是不是打疼拳頭了，林嵐心中暗暗惡意地揣度著，貓著腰悄悄溜開。
「剛才的夢中，」程遙忽然開口，嚇了林嵐一跳，只見青年臉上的笑容已然不見，冷酷的眸子直逼少年，「你真的沒有任何摻假？」
「我和她心有靈犀心意相通，」在青年愈來愈不善的目光下，少年也正了正臉色，「絕無半點偽造。」
當初万俟雲就能借夢魘讓林嵐身在人群中卻以為與一尊魔獨處一室，徐若清也可以借葯老的香讓他一遍遍重複經歷弒殺同門的罪孽，他倒是不意外程遙拿得出能讓他回憶起近期印象最深刻之事的物品。
程遙微微頷首，沉吟道：「我有個提議，我們暫且止戈如何？」
「我自然舉雙手同意！」少年笑眯眯賤兮兮的模樣當真欠揍，不過程遙瞬間反應過來現在發言權都在他手上，林嵐最多也就個蹦來蹦去的份，但在不想讓紅燭承擔風險這件事情上，他們難得的有了共同的意見。
「我還需要去檢查一下陳婷的屍體，看有沒有留下什麼隱患，你還有什麼補充的？」
「屍體竟然還在？」林嵐驚訝了一下。
「廢話，這可是他們最後的線索了！」
林嵐倒無所謂程遙的態度，笑容不減道：「既如此，那給你個建議，看看陳婷心口。」
程遙聞言，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我大概明白你要我看什麼，可她畢竟是我同門。」
少年挑眉一笑，「你到底行不行，不行你待這兒換我上。」
冰冷的視線在林嵐臉龐上停留了片刻才離開，程遙轉身離開石室，「可別忘了，止戈是暫時的，把自己洗乾淨了，別髒了我的手！」
確認了暫時的安全林嵐已是忘乎所以，在青年背後眉飛色舞道：「我倒是想洗洗，要不你給我打桶熱水來？」
程遙額上青筋一跳，氣勢洶洶地回過身。
少年腦袋一縮，慢慢地矮下身子，小小地往後跳了跳。
程遙：「……」從前看此子只道是性子軟弱，可這個賤得毫無底線的東西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