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鬼夫妻,生一窩小鬼!
李文軒看著那雙十指滿是老繭的小手……
這種繭子,不是干苦活累出來的,而是長年累月彈琵琶,手指在琵琶弦上摩擦出來的。
這確實是一個人畜無害的盲女。
李文軒把頭伸了過去。
盲女略顯發涼的雙手,從他的額頭,摸過眉骨、眼睛、鼻子、顴骨、臉頰、兩腮,最後又順著脖子,摸過後腦勺,到了天靈蓋,緩緩收回……
盲女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羞澀的感覺,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親昵地觸摸陌生男子的身體。
「先生不是個短命的骨相……」
李文軒並未察覺出盲女忽然露出的小女兒姿態,只是給她倒了一杯米酒。
「蹭吃蹭喝就夠了,別說這樣的假話騙一個將死之人,喝了這杯米酒暖了身子,就快走。」
「走?我其實早就不想活了。」
盲女嘆了一口氣,她臉上求死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李文軒往身上摸了摸,尷尬,沒錢了……
盲女聽到動靜,忽而吃吃地笑了起來,「先生是要給我錢?我一個瞎子,就算從先生這了得了錢,能買些吃食,過個一年半載,最後還是要餓死的……」
李文軒嘆了一口氣:「你還年輕,真沒必要這樣尋死覓活的,總有出路……」
「那要不你娶了我?日後你一直供養我,我就不用擔心被餓死了。」
盲女忽然挑著眉,笑了起來,那空洞無神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了光彩,但她的臉卻更紅了。
李文軒搖頭:「姑且不說我今天晚上能不能活下去……再者,我喜歡美女的……」他補充了一下,「那種臉蛋好看的妖艷賤貨,我最喜歡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和盲女一起發笑。
盲女摸起來那一杯米酒,緩緩地喝著,她用一種訴說別人悲慘命運的口吻,寡淡地說道:
「我生下來就是個瞎子,我娘哭瞎了眼,我爹就越來越厭惡她,我聽人說,她在一個春天,嗅到了花香味道的時候,投井死了……」
「滋滋……」
酒杯見了底,但悲傷和心痛是沒有底的。
盲女隨手放下,輕輕拂動了一下琵琶弦。
「我覺得我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不然我爹就不會拋棄我娘,我娘也不會死。」
「你……」
李文軒很想收回自己之前勸盲女不要尋死的這句話。
以至於都已經準備好了的螻蟻尚且偷生,什麼愛惜飛蛾紗罩燈,掃地恐傷螻蟻命這樣的屁話,也一下全都給生噎了下去。
「所以。」盲女用扭過頭來,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不,應該是對著李文軒:
「我是真的想死。」
「也罷,如果我今天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我就娶了你。」
李文軒的手放在了桌子上那三尺官刀的刀柄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叫做殺氣的東西。
盲女也聽到了腳步聲,她咧嘴笑了:「雖然知道你是騙我……」
「打住,我可沒騙你,我是認真的。」
李文軒的刀出鞘。
盲女什麼也看不見,但她馬上就聽到了利刃破空的聲音,還有人慘叫著倒地的聲音。
溫熱的液體飛濺在她臉上,又黏又腥,她知道這是人血。
她嗅到過很多人血的氣味,早就已經適應。
人很多,在混戰。
刀鋒和刀鋒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震得她雙耳刺痛。
然後……是很多人怒吼拼殺的聲音。
有很多人倒在地上。
盲女看不見,但她長這麼大,早就已經在無形中練就了一種可以從許多嘈雜聲音中,聽出自己想要那個聲音的本事兒。
比如說,正在揮刀殺人的少年,他能聽清楚少年的喘息和憤怒,還有——殺氣!
少年的刀是被人用武器擋住,抑或斬破人的血肉。
她看不到,但她可以聽到。
「錚——」
又一口刀出鞘了。
這是少年懸在腰上的另外一口利刃。
一刀進攻,一刀防守。
直到最後,所有混亂的喘息都消失,只留下一個粗重的喘息聲來到她身邊。
他的雙腳好似從泥濘的地面走過,踩在地上發出吧唧吧唧的漿液聲。
青雲樓內,有很輕的液體流動聲音,好似快要乾涸的涓涓小溪。
少年百戶撕扯下身上的衣服,面無表情地將左小腿上的傷口包裹了起來,然後抬頭喘息著看著面前的盲女笑了一聲:
「小丫頭,現在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了?真會死人的,快走吧!」
「又有人來了。」
盲女懷抱著琵琶,手指充滿勁力地滑過琵琶弦。
「錚!」
琵琶大麴,十面埋伏。
李文軒看著從后廚衝過來的黑衣人,面上露出一抹猙獰,左手三尺官刀,右手玄鐵刀得站起身來,大喝一聲:
「來啊!畜生!」
琵琶聲錚悅。
刀劍聲猙獰。
這青雲樓內,又躺了一地的屍體。
李文軒吃力地趴在桌上,撫摸著身上被砍出缺口的內甲。
他沒有穿鎧甲的經驗,否則的話,早就把東廠給的那副鎧甲穿在身上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當然,也有這副身體太弱的緣故……
嗯,他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說太弱或許不太符合,但這和他心中想要的那副完美戰體,卻是差太多。
體能不濟的情況下,又穿上鎧甲迎接這一波車輪戰,那累也累死了。
而且,穿著鎧甲,體能不足的情況下,他雙手刀精妙的殺人技,也無法施展出來。
內甲就好多了,可以護住前胸後背的要害之處。
可是……刀挨多了,內甲已經變形,他也趴在桌子上好一陣喘息,然後大口咳嗽。
刀沒有砍破這製作頂級的內甲,卻震傷了他的內臟。
咳出的唾沫里,帶著血絲。
「姑娘,咱不是尋你的開心,要真能活下去,咱明個兒真娶了你。」
「錚——」
琵琶弦斷了。
盲女的手指被劃出血來。
她的手指上本就因為日月彈奏琵琶漲了老繭,通常情況下不會被劃破,分明是某個浪蕩少年的虎狼之詞,讓她內心產生了劇烈的情緒波動所致。
李文軒傻樂著笑了起來,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絲,看著盲女笑了起來:
「你雖然長得丑了點,但這首琵琶彈得不錯……說句冒犯你的話,天下女子吹了燈都一樣——咳咳——」
盲女捂住手指,「看著」眼前劇烈咳嗽的少年人,問了一句:「你睡過很多女人?」
「在這個世界,一個都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盲女臉紅了,但想到馬上就要死,而且嫁娶這樣的事情,是她先開口的,便不覺得有什麼話不敢說出口了。
她重新問道:「那你怎麼知道,天下女子吹了燈都一樣?」
李文軒靠在椅子上,看著又一群黑衣人無聲地從后廚傳菜通道上冷漠地走來。
他輕微喘息著說道:「聽別人說的……不過,我是真沒想到,會和你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死在一起,你……你叫什麼名字?」
盲女愣住,自己叫什麼名字來著?
李文軒用雙刀支撐著自己站起身來,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萬一人死後,真的會變成鬼的話,那我們說不定還能在地底下做一對鬼夫妻,生一窩小鬼呢?」
盲女吃吃地笑著,她扯住斷了的琵琶弦。
「那你聽好了,我叫……」
「轟——」
緊閉著的房門,忽然被一道黑熊般魁梧昂藏的巨大身軀撞碎。
一個從頭到腳都包裹在黑衣中的亡命之徒,只露出一雙噴火吃人的血光厲眼,惡魔般盯向了李文軒。
李文軒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盲女臉上帶著嚮往的笑容,沒有絲毫遲疑和害怕地喊道:
「我叫思柔,李文軒你記住了,等到了地底下,我們要生一窩小鬼!」「各位大佬,七七,想要,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