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波詭雲譎（二十七）
景華軒
「明公子就在裡面……」
景華軒的豪華包廂內，牆角擺放金竹，牆上有各種名人畫帖。一個巨大的山水屏風擋在大門口，上面描繪梁州千里江山圖。
繞過屏風，一位身穿青灰色長衫的男子立在窗前，肩背如松，長發披到腰間，有一根白玉直簪簪髻。
男人聽到動靜，幽幽轉身。唐雲意瞬間想到了一首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對世無其二」，此人單從外面看，有玉的內涵和松的氣質。不知為何，唐雲意突然想起了隨同長公主出征北陸的裴師兄了。一松一竹，兩人儀態相似，神氣沉靜。
青灰色的衣裳沐浴在春光里，光束里的塵埃像螢火蟲一樣，圍繞他流轉。
「明公子」
唐雲意在打量對方時，對方也在打量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豪閥貴公子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眉宇英氣，眸似點漆，烏髮全部束在腦後，身材偉岸，修長的手指潔白如玉，骨節分明，遠看有一種遠山般巋然不動的感覺。在這一幅美好的畫面里，他的五官好像重塑失敗了。忽略五官，此人看著是位瀟洒飄逸的少年郎，而不是一位城府腹黑的人。
蕭燦故意撞了一下他，「打招呼啊」
「明公子」
明公子回神，招呼他們坐下。雙方相對而坐，明公子脊背筆直，像一棵錚錚的樹。漆黑的眸子斂去了打量的目光。
「你想借船，蕭公子已經跟我說了」，明公子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唐雲意的一舉一動，他的一絲破綻，他都不會放過。
「是啊。承蒙明公子願意借船……」
明公子撫摸著臉，有一絲絲不自在，「你為何如此看著我？」
唐雲意賠笑，「明公子身上有一股儒雅之風，完全不像一個商海中沉浮之人」
明公子恍然一笑，斂去眼中的一絲慌張，「本公子好殺人於無形」
「原來如此」，站在權力巔峰的人，臉上極少再出現厲色，反而是溫潤，因為他們掌握權力、名利、金錢已經太久了，對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已經失去了興趣。面上反而呈現出一股潤和的表情，情緒隱藏在心底迷宮，這種人往往殺人於無形之中。「不過還是多謝明公子相助」
「唐公子的破案之才，在下也有耳聞……唐公子不愧是百年一遇的鬼才」
期間，景華軒進來上菜了。美食美酒，光彩琉璃。
「呵呵……多謝明公子」，唐雲意卻在暗中腹誹了起來。撲朔迷離的案件連接成複雜錯綜的案件已經危及到他了，他徹底陷入沼澤中，無法自拔，不然他直接撂挑子隱居山林，娶一姑娘，生兒育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三人邊吃邊聊，期間美酒不斷。
「唐公子是從何處得知布羅江上妖物作亂？」
「路過一個小酒肆，小二哥無意之間說的」
明公子胸間翁鳴，久久不得平息。他突然在這一刻意識到，他們被唐雲意給騙了。唐雲意不像表面那樣，鬥雞走狗，無所事事，平日以酒為水，留戀花樓。他在暗中查案。
「小二怎麼說？」
「布羅江妖物作亂，凡是經過獅虎口的大船，都被妖物掀翻了」
明公子捻著酒杯，面色沉重的點頭附和，「確實如此」
唐雲意驚訝，「明公子遇到過？」
明公子嘆了一口氣。白色的酒杯投射的光照射在他的手上，把每一根手指照得如同白玉一樣，「實不相瞞，發現妖物的是在下，被妖物掀翻的船也是在下的船隻。明某想查一查，到底是誰所為？」
唐雲意放下筷子，挺直了背脊，「明公子可否細說？」
「嗯」，明公子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大約是酒太烈了，他的五官皺了一下。「那天，白日風和日麗，我們裝卸了滿滿一船的貨物經過了獅虎口，一進入獅虎口，就變天了」
「天空烏雲聚攏，暴風往下深處觸角，剎那間，天地失色，黑暗籠罩天地。獅虎口被一股黑色的霧氣籠罩了……濃稠得像加了炭粉的粥，根本看不清周圍發生了什麼事……」
唐雲意聽著，又重新拿起筷子。沒辦法，他這個體質，在沒有更好的辦法的情況下，他只能不斷通過碳水化合物補充體力。消耗過度，會導致體內天釘位置發生劇痛。
蕭燦聽得津津有味，連酒杯里的酒都忘喝了。
明公子愣了一下，唐雲意似乎不是很在乎。他佯裝鎮定，繼續說下去。
「船被黑色的霧氣籠罩，緊接著……我們發現船動不了了。江面凝固了，船身被固定在一個地方。在我們無計可施的時候，船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蕩，劇烈搖晃」
「黑色的霧氣中，我們看到了妖物兩個紅得像耀日一樣的眼睛朝我們發起了攻擊。船體被妖物撞破，江水進入船艙，妖物最後的一次撞擊導致直接導致三層樓高的大船覆滅，沉入江底」
「明公子，你當時在現場？」
明公子點頭，「在下乘坐另一條船，事發之時，兩船之間尚有一定的距離。親眼所見，妖物從黑霧裡破水而出……」
「船上的人也都死了？」
「是，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皆被妖物所殺」，明公子說到動情一次，一手撐在桌上，低垂著頭，遮去了眼眸里的情緒，「一百零八人全部死了」
「敢問明公子，他們可是拿起武器反抗？」
「妖物使出法力，爾等凡人，怎麼是他的對手？」，明公子眼裡露出了悲絕，「在下損失慘重，連船上的金石皆沉入水底……」
唐雲意臉色突然嚴肅起來，他抓住了一個點，「明公子，你事後可去打撈過？」
「那地方妖物作祟，誰敢回去冒險？」
「明公子，船上金石皆沉入水底了嗎？」
「是」
明公子小心翼翼的打量唐雲意。
「看來……我們有必要去獅虎口一趟」
既然沒有打撈，金石一定還在裡面。明公子運的恐怕不是金石，而是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