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愛恨終結

隨著一陣轟鳴聲,實驗室的門被撬掉。加爾文一馬當先跑進來,把爛泥一樣的江辰從地面上撈起來：「你沒事吧？」

「還……好……」嗓子還說不出話來。

「我救了你,你這次不能拒絕我的追求了。」他笑得很開心。

「去……死……」

「你不需要考慮這事了,因為我會把你關進大牢里去。」卡西利亞的聲音傳來,兩個人同時一驚。

「最好把我和他一起關進去，住雙人間。」加爾文說。

卡西利亞沒理這個蛇精病的弟弟。唉，幾個小時前還吵得天雷勾動地火,一個讓另一個趕緊滾，一個說要躲到另一個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這麼快就沒事了。果然是兄弟啊。

一群全副武裝的特種兵也扛著槍進來,警覺地排查一切危險因素。

「報告！發現非法系統！」一個士兵指著數據傳輸池說。

「通知工程師前來檢查。不能隨意亂動，不然可能啟動自毀程序。」

「啊！這裡怎麼漂著一個人！」另一個士兵被4a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牆上的暗門也被發現,七八雙眼睛同時發現了躺在床上的秦語。眾人大驚。

「這裡有個……死人？」

卡西利亞沉默片刻，眼睛里沒有表情。江辰凝視著他，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

卡西利亞低下頭：「所有人，出去。」

「可、可是——」

「出去。」

「……哥？」加爾文很疑惑。

「你也一樣，出去。」

這次加爾文服從了，他想把江辰扶出去，後者拒絕了他的好意。江辰想留下，卡西利亞也沒再趕他。

他慢慢走到床邊，摘下手套，捧起那隻早已與頸骨脫節的顱骨，直直地凝視著它。

「好久不見了。」他輕聲說，「我一直記得我們有過的美好時光。我會一直銘記，直到死為止。那時你應該會很高興吧。」

而後他低下頭，吻了顱骨那兩排恐怖的牙——嘴唇當然早已化為烏有。他沒說一句道歉的話，但江辰確信看到他的眼淚流下來，沾濕了顱骨的面頰。

「哐當」。鐵門落下的聲音。江辰忙看過去，發現實驗室的門竟然被封死了。原來除了被撬掉的那扇，還有一扇沉重的鐵閘門。

江辰本來應該有所警覺的，可是他大意了。他忘記了一切並未終結：m18o還在正常運行，它的恨意也沒有絲毫消弭。

卡西利亞·奧凡德是個謹慎的人，因為他不動感情，所以幾乎從不犯錯。可這次……他動了感情，所以犯錯了。

他不應該單獨留在實驗室里——不，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進來。

「我終於見到你了。」m18o並沒有大喊大叫，與此相反，它語氣很平靜，「我想也不需要多說了。我即將啟動自毀程序，咱們三個同歸於盡。」

「系統君！」江辰喊了一聲。

實驗室外面的人們當然早已發現不對：最高領導人被關在裡面了，這怎麼了得！大家試圖趕緊把鐵門打開。可這扇門不是普通門，它的一部分嵌入牆體，根本找不到可撬的地方。於是加爾文帶來的電鋸派上了用場，大家想把牆壁鋸出一個洞來。

但是把牆鋸個洞少說要二十分鐘，自毀程序運行卻只需要六十秒。

「你覺得我非常該死，對吧？」卡西利亞也很平靜地問。

「對。」

「我沒機會逃脫了？」

「對。」

他嘆了口氣：「那就這樣吧。」順勢坐在床邊上。

天哪……江辰完全不知該怎麼說他了：這還是人嗎？！

「自毀程序啟動。」無機質電子音響起，「一分鐘倒計時開始。59，58，57，56……」

「系統君，你別這樣。」江辰只覺得冷汗順著脖子流下來，「你……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急著把他殺了，秦先生到底會怎麼想？」

「怎麼想？他含恨自盡，還能怎麼想？當然渴望讓負心之人付出代價！」

「可、可是，自殺不一定就是因為恨啊！或許是因為絕望，或許是因為憂傷……」

「你究竟想說什麼？」m18o冷冷說，「還有不到一分鐘就要死了，安靜些吧。」

「說不定秦先生泉下有知，不希望他死呢！」

「這怎麼可能……」m18o語氣有些遲疑，但並未因此動搖。

29，28，27，26……江辰急得抓耳撓腮。他煩躁地回身一瞥，正瞥到死人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反光。原來這隻手被床單遮住，隨著實驗室被吊上來的顛簸，才暴露出來。

「啊啊！那裡有東西！秦先生手裡！」

「什麼？」這引起了m18o的興趣。

卡西利亞抓住那隻已經僵硬變形的手，掰開細長的手骨，把那件金屬質地的東西取出來。

那是一枚淡金色的掛件，三角形，上面刻著某種族徽式的紋路。江辰見過它，在系統給他放映的錄像中：卡西利亞跪在秦語面前，把這枚掛件交到他手裡。

與這枚掛件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已經發黃的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我愛你。

7，6，5，4——

計數突然停止了。幾秒鐘后，鐵閘門突然縮入牆體，外面心急火燎的人們驚喜萬分，紛紛涌了進來。

「總督先生，您沒事吧？」

「江辰，你還好吧？」

「都出去！！！！！」m18o突然以最大分貝嚎了一聲，真能把人嚇破膽，「全都給我出去！！！！！滾出去！！！！不然，我立刻繼續自毀程序，3秒鐘后實驗室就會爆炸！！！！！！」

不用它重複第二遍……能跑的人都跑了。卡西利亞把掛件和紙條塞進口袋，也走了。只有加爾文還努力地想把江辰扶起來。

「江辰要留下。」m18o說，「他不屬於你，不會跟你走的。」

「我不會丟下他！」

「他要回家了，回到屬於他的時代。他是生活在6ooo年前的人，留在這裡不會幸福。」

一聽這話，加爾文的黑眼睛里突然積滿了淚水。他抓住江辰的胳膊：「這是……真的嗎？只要你願意留下，我一樣可以讓你生活得很幸福，我保證！」

江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我出生於1993年。我相信你，和你在一起很愉快，但是我要離開了。如果能在我的時代見到你，說不定我們會在一起的。」

加爾文眼睛亮了：「真的嗎？6ooo年前……」

「對了，順便把這個人給我帶走。」隨著嘩嘩的水聲，4a裹在休眠液里從艙室里滾出來。他趴在地上，咳嗽了兩聲，動了兩下，依舊昏迷不醒。

但他確實還活著，江辰放心了。

「照顧好他。」江辰叮囑道。加爾文點點頭，把4a扛起來。而後，他也出去了。

於是，破敗不堪的實驗室，再一次只剩下江辰一個人。

「宿主，你站起來。」

江辰扶著牆站了起來，只覺得頭昏眼花。呼吸道黏膜有些水腫，喘氣還不是很順暢。

「剛才4a呆的那個艙室，你進去。」

「你真的要……放我走嗎？」

「是啊，留著你已經沒用了。」m18o嘆息道，「我剛才突然想到，秦先生泉下有知，要是知道我做的事，會不會討厭我……我真的好怕他會討厭我啊。」它聽起來都快哭了。

「不會的。」江辰安慰它，「呃，你是個……好系統。」

雖然這話有些言不由衷。

他走進艙室，艙室的門自動關閉了。

無機質音再次響起：「傳送坐標？」

「2o14年3月1o日，5時1o分46秒。」

「確定傳送？」

「確定。」

「開始傳送。」

眼前一片炫目的白。江辰只覺得身體被撕裂，被扭轉，每一個分子都被拆開然後重組……他所能感知到的最後信息，是倒計時的最後幾個數字。

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