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倖存者
作為盟軍的最高指揮官,雖然耶格爾並沒有擁有最終拍板的權利,但耶格爾在軍中話語權並不弱,可以說除了末席紅衣大主教帝福尼,他就是盟軍中最尊貴的人物。
以他的地位,其實並不需要來到現場。
前線危險,多少指揮官因為大意誤入了對手的陷阱,最後被俘,並導致戰爭失敗。
耶格爾是老將,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他其實完全可以通過水鏡術在後方指揮,這麼做別人也指責不了他什麼,但他還是堅持來到了現場。
而讓他如此執著的原因,則是羅寧。
一個在魔法界創造了一系列奇迹后,又在指揮界展露了恐怖天賦的新生代超級天才。
對於羅寧的研究,耶格爾不說成果多麼斐然,但耶格爾敢說自己絕對是最了解羅寧的人之一。
在羅寧做出第二次渡河動作后,耶格爾馬上就意識到,這場戰爭還有著巨大的變數。
這個變數就是羅寧。
他為什麼沒有等待艾瑞希援軍,而是選擇再一次孤軍渡河?
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的憑仗到底是什麼?
這些問題深深困擾著耶格爾,讓他一刻也不敢鬆懈。
面對普通對手,盟軍憑藉著龐大的體量,可以犯很多次錯誤。
面對羅寧這種超常規的天才,盟軍別說錯誤,就是一點細節都不能疏忽,因為任何失誤都可能讓盟軍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為了儘可能的減少出錯概率,耶格爾選擇了親上一線。
雖然耶格爾沒有穿專門為他定製的將軍鎧,而是換上了普通士卒的裝備,但指揮官親臨這一點還是大大增強了軍隊里的士氣。
耶格爾邁步走進帳篷,視線在周圍將領面孔上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某位騎士身上。
「拿出來。」
騎士面露難色,他猶豫了兩秒,低聲道:「大人,上面內容有些不堪入目...」
耶格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騎士,你只需要遵守命令就可以了,不需要你來為我做決定。」
在耶格爾淡漠的注視下,騎士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僭越的嫌疑,冷汗瞬間遍布後背,騎士迅速上交了之前撿到的布娃娃。
當耶格爾看到布娃娃胸口的字跡時,饒是以他的素養,眉頭都止不住的狂跳。
耶格爾寧願上面寫的全是一些罵人的話,這樣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像這種不帶一個髒字的留言,是最能讓人破防的,看周圍的軍官就知道了,一個個鼓著腮幫子,看樣子恨不得立馬就和傀儡軍干一仗。
心裡雖然很窩火,但耶格爾總歸是老將,最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他迅速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開始思考傀儡軍接下來的目的。
大規模傳送需要消耗的資源是一筆天文數字,羅寧不可能單純為了羞辱自己一頓,就浪費掉這麼多資源...
縱觀羅寧所有指揮作戰案例,他從來不在戰場上做多餘的事情,他的目標從開始到結束都很明確。
所以單純為了出氣這個選項可以直接排除。
不是為了報復自己圍困傀儡軍,那麼對方的真正目的應該還是以挫敗盟軍為主。
耶格爾讓下屬將沙盤搬進來,並邀請了職業者前來科普大型傳送陣的相關信息,自己則不斷調整著沙盤上的軍隊布置。
時間緩緩流逝,最終耶格爾將一枚紅色旗幟插到了新後勤總部面前。
這是排除了所有可能后最壞的結果。
周圍軍官互相對視了一眼,接著紛紛發表起自己的的觀點。
「這一手金蟬脫殼玩的是真厲害,把盟軍這麼多人耍的團團轉。」
「留守後勤總部的部隊估計要罵娘了,就挑我干是吧?!」
「遇事不決後勤總部,傀儡軍這是專挑柿子軟的捏啊。」
「仔細一想其實很合理,盟軍主力被對方牽引到了界河邊緣,眼下內陸實力非常空虛,如果換做是我,在有機會的情況下,我必然也會選擇這裡...」
耶格爾沒有參與討論,他叫來了自己的親衛,叮囑親衛迅速派人去聯絡後方的守軍,讓對方一定要將傀儡軍阻攔在天險巨石城外。
巨石城是一座屹立在半山腰上的要塞,原先只是一個小型關卡,但因為腳下山道是內陸通往界河的最快路線,出於防守方面的考慮,北境貴族耗費巨資將關卡改造成了要塞。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巨石城極難被攻克,它的兩側是接近九十度的陡坡,攻城樓等大型武器根本運不過去,攻方只能利用簡陋的雲梯去攻城。
一方居高臨下,佔盡天時地利,一方只能憑藉士兵悍勇,最後產生的結果就是攻方在巨石城面前撞得粉身碎骨。
眼下擔任巨石城指揮官是一位叫做的理嘉圖的人。
在收到前線傳送回來的信函前,他正在給自己慶生。
前線物資雖然很緊張,但這難不倒理嘉圖,早在半個月前,他就從隨軍商人那裡預定了一批物資。
付款方式用的是以物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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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嘉圖最近剛從山上抓來一批奴隸,這些人都是北境淪陷后的倖存者,理嘉圖低價將這些奴隸賣給了隨軍商人,換取了這次慶生的物資。
北境很多城市在即將淪陷前,守軍指揮官都會悄悄打開副門讓平民離開。
逃出城的平民存活率並不高,很多人因為不知道方向,走著走著直接撞上了盟軍的哨兵,然後成為了對方掛在腰間的戰功。
還有一部分人是被自己人給殺死的。
亂世中,人的凶性會被無限放大,一些走投無路的流民,為了能夠活下去,抱團成為了盜匪,並將手伸向了比他們更弱的群體。
遇上人性還未徹底湮滅的,可能搶走吃食就放人離開了。
遇上了徹底崩壞的,食物要被搶走,人也要掛在鐵架子上。
在如此殘忍的世道下,倖存的北境人並沒有自暴自棄成為其中的一員,他們遁入了深山,靠著打獵和野果野菜艱難的存活了下來。
在這場波及範圍覆蓋整個北境的浩劫下,人命就如同寒夜裡那將要燃盡的火苗,雖然渺小,但卻仍舊堅持著不肯熄滅,彷彿像是在告訴寒風,自己絕不屈服於它。
北境別的不多,就山多。
當初選擇遁入山林的人並不在少數,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倖存者聯手建立了一個營地,平時大家都住在這邊,有什麼交易也會在這裡進行。
人數多了有一個壞處,就是生活痕迹很難徹底抹除。
在某次狩獵中,理嘉圖意外發現了倖存者的蹤跡,然後經過長達一個月的跟蹤,理嘉圖掌握了他們的活動範圍和作息規律。
之後理嘉圖帶領下屬打上門,很輕鬆的覆滅了營地,整個過程己方甚至沒有出現一個傷亡。
攻破營地后,反抗者被斬首示眾,對方的家屬則被烙上了奴隸印記,抵押給了隨軍商人。
其實賣給奴隸商會更值錢,但理嘉圖小氣,不想養著這群奴隸,所以便迅速脫手轉給了隨軍商人。
信使抵達時,正是慶生宴最熱鬧的時候,整個城主府都沐浴在歡樂的海洋當中。
圓台上樂師賣力的吹彈著,因為憋氣臉上出現了青黑色的脈絡。
天空中飄著無數金燦燦的彩帶,人置身其中會產生腳踩雲朵一樣的不真實感。
魔法燈光照亮了年輕面容,這些面容上洋溢著信使無法理解的情緒。
信使在主座上找到了理嘉圖。
作為這場慶生宴的正主,理嘉圖沒少被敬酒,這會已經是走路都飄忽的狀態。
在下屬彙報有信使緊急求見時,理嘉圖並沒有第一時間會見對方,而是繼續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在拼酒。
等到信使不耐煩準備直接動用特權面見理嘉圖時,理嘉圖才一腳輕一腳淺的出現在了信使面前。
看著眼前渾身散發著酒氣的將領,信使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為了儘可能避免傀儡軍先自己一步偷襲巨石城,這一路來信使可吃了不少苦。
片刻不敢停歇不說,坐騎還硬生生跑廢了三隻,就為了能第一時間將消息遞交到巨石城守將手裡。
可結果呢...對方根本不當一回事。
影響整個盟軍的重大情報,竟然沒有一個將領的生日重要...
信使腦海中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它感覺到自己體內某種東西正在破碎。
另一邊,理嘉圖在聽到傀儡軍很可能會突襲巨石城的消息后,並沒有針對性的做出任何安排,反而還勾著信使的脖子嚷嚷今天是他的生日,信使難得來一趟,必須喝盡興了才能離開,不然就是不給他面子...
信使拚命掙扎,但就是無法掙脫開,喝醉酒的人力氣大,信使只感覺自己被一隻大地暴熊給摟住了。
理嘉圖半強迫的將信使帶到桌邊,然後在其他人的起鬨下,灌了信使一大瓶矮人烈酒。
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信使基本很少喝酒,這一瓶酒下肚,直接暈睡在了地上。
理嘉圖看到了也不去攙扶,反而和周圍喝的滿臉通紅的酒客一起歡呼,似乎灌醉了信使,就是一種莫大的成就一樣。
狂歡還在繼續,食材烘烤產生的香味順著晚風飄到了白牆外,散入了街道衚衕中。
陰暗角落裡,瘦弱的人影從睡夢中醒來,順著香味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建築,發出了本能的呼喊。
「媽媽,我餓!」
「再忍忍,馬上就要天亮了,天亮了就有米粥喝了...」回復聲音有氣無力,像是處於彌留之際的病人。
城主府內升起了幾道流光,黑暗中的人不自覺抬頭追隨,待流光攀升至最高點時,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空中出現了一團團絢爛的花火。
「媽媽,快看,是煙花!是煙花!」
煙花盛放產生的光源照亮了黑暗的角落。
在距離城主府不遠的衚衕里,有著一群和眼下環境格格不入的人。
一根粗大鐵鏈將這些人串聯在了一起,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亞麻布襯衣,衣服很薄,根本無法禦寒,很多人都被凍的嘴唇青紫。
許多人身上還有著鞭打后留下的傷痕,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已經和衣服黏在了一起,每一次不小心抽動都會引起當事人的痛呼。
借著轉瞬即逝的光芒,羅寧看清了小女孩的模樣。
五官很立體,底子也很好,能明顯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但因為長時間飢一頓飽一頓,整個人都瘦脫了相。
透過單薄的的亞麻布可以看到她嶙峋的肋骨,以及那像是燃盡所有的暗黃皮膚。
視線抬高,越過女孩看向她身後,黝黑的小衚衕里到處都是枯瘦如柴的人。
他們對於羅寧的出現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愣的盯著地面,許久都不眨一下眼睛。
那副模樣,看的羅寧有些喘不上氣。
底層人民的艱難,只有親眼看過之後你才會明白,「光是活著就已用盡全力」這句話有多沉重。
羅寧抵達巨石城已經快兩天了。
少了傀儡軍的牽制后,羅寧僅花了半天便抵達了目的地。
原本羅寧是打算直接將巨石城炸成平地的,但後面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他的計劃。
在羅寧準備打開傳送門法環召喚傀儡軍團時,羅寧遇到了一群人倖存者,他們拿著簡陋的石矛,準備襲擊路過的運輸隊。
羅寧本不想多事,但伏擊不成反被屠殺的畫面實在太過慘烈了,羅寧有些看不下去,於是便出手救了對方。
後面通過交談得知,對方是北境倖存者,此次下山是為了營救被理嘉圖抓走的族人。
說到這個羅寧就想起了石矛對陣百鍛騎士劍的畫面。
那已經不能用雞蛋碰石頭來形容了,那單純就是在找死而已。
心裡是這樣吐槽著,但羅寧卻詳細詢問了對方的現狀。
從對方嘴裡,羅寧獲得了倖存者營地的所有情報。
這個營地的倖存者基本都是良家子出身,他們在在城破后逃入了深山中,靠著野果野菜勉強也能度日。
但因為冬天快到了,物資收集開始變得困難,所以周圍的倖存者便聯合起來搭建了一個營地,並打算著在第一場雪落下前,下山去劫一批糧食。
但計劃還未實行,理嘉圖那邊就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