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後事
清虛道長是被冷醒的,瓢潑大雨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睜開酸痛的眼睛,看著懷裡抱著的人兒,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動了動身體,胸口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這是傷口在長時間處於靜止狀態之後又運動的正常反應,他緩了緩,繼續動了動身體,直到重複這個動作四五次之後,終於緩緩站了起來,懷裡還抱著他的夫人,一步三晃地走向後院,將夫人放在床上,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已經麻木的內心再次抽了抽。
隨即,他就坐在地毯上,開始修鍊,隨著時間慢慢流過,他身上的傷口也逐漸癒合,雖然癒合的速度非常緩慢,但至少有好轉,就這樣,他在這裡足足修鍊了三天,三天時間,他幾乎一動不動,第四天清晨,他從修鍊中醒來,轉頭看了看床上的袁圓,在感受一下身上的傷口,已經沒有那麼疼了。
他緩緩起身,在衣櫥里找到一身衣服換上后出門,在柴房裡找到一把鋤頭,重新來到後院,撬開地磚,彎腰開始挖坑,他挖了兩個小坑,再挖了一個大坑,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埋葬在一起,再將其他的丫鬟侍衛都整齊排放在坑裡,最後,他才將他的夫人袁圓從房間里抱出來,擺放在另一個小坑裡,最後,他才重新將土填了回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低頭看一眼坑裡的人,直到所有坑都填滿,壘起一個個墳包,才坐在墳邊休息一下,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去找了幾塊木板,再在木板上分別刻好字,插進墳前的土中。
做完這些,跪下,磕頭,轉身,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留。
從房間里找到與他闊別許久的浮沉,直接從正門出門,融入了人流中。
而此時,他手中還捏著一塊木牌,是身份銘牌,銘牌的正面是一個「暗」字,而反面則刻著兩個字「林川」,這塊木牌是他在定國公的手裡拿到的……
林川這個名字他沒聽說過,但「暗」這個組織,他卻是聽過的,「暗衛」隸屬於皇帝,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暗衛」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情報組織,另一部分為暗殺組織,而木牌,是「暗衛」中等級最低的殺手,上邊還有鐵牌、銅牌、銀牌、金牌。
清虛道長捏著這塊木牌,心中無耐地嘆息一聲,看來皇帝還是動手了,碩果僅存的幾位國公之中,誰會是下一個呢?安國公?梁國公?還是萊國公?
安國公已經賦閑在家,徹底不管國事,整日就是吃吃喝喝,看起來不可能,但定國公也不是這樣么?梁國公么?雖然他手裡有兵權,也沒有退出朝堂,但太子妃是當今梁國公的嫡出小女兒,皇帝連他也要動么?萊國公呢?此時正奉命領兵在臨州平亂,此時動萊國公,無異於逼萊國公造反啊,皇帝雖然年紀大了,但應該還沒有如此糊塗吧,而此時,萊國公應該已經收到定國公府遭劫的消息了,那他又該做何應對呢?輸掉這場戰爭么?那不就相當於給皇帝遞刀子么,贏了這場戰爭呢?會不會引起皇帝的忌憚呢?無論如何都是一步死棋啊。
接下來,清虛道長只有等,等皇帝動手,再尋機報仇,至於會不會有人暗殺他?不至於,以如今的他就是一個六品武士,雖然放在其他地方可能算一個高手,但在京城這種地方,隨算不上毫不起眼,但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再說,打不過還跑不過么。只是一個道士,會的可不僅僅只是武功,醫術、面相、風水也會一些的。
現在來看,醫術可能會用到,自古醫毒不分家,學醫的人可能治不好病,但治死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想到這些,清虛道長轉頭,走進一家藥鋪,買了一些藥材,這些藥材是治他身上的外傷的,緊接著,他又找到幾家藥鋪,分開把他所需要的藥材買齊,這才出城去,找到一家農家小院,花了一些錢財在這裡住了下來,一邊恢復傷勢,一邊熬制一些毒藥。
……
十天之後,他的傷勢徹底恢復,身邊也堆滿了瓶瓶罐罐,他收拾好東西,啟程再次向京城趕去,進城之後,先是找一家客棧,這家客棧很大,住店、吃飯,甚至一些特殊業務也有涉獵。住下后就出門去了,從後門進入定國公府,這裡安靜異常,他在墳前燒了一些紙后又一言不發地離開,沒有給他們報仇,沒有臉面在這兒多待。
回到客棧天已經黑了,清虛道長點了一盤牛肉,一盤青菜,要了一壺酒,就這樣靜靜地吃著,同時耳朵也悄悄地接收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只是,他們談論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他想要的消息南轅北轍。
正當清虛道長沒有耐心的時候,客棧門口進來了一個人,來人正是安國公,安國公進門之後,一句話不說,急沖沖地向樓上的包間走去,顯然是已經有約了,清虛道長悄悄抬起頭,看見安國公上樓后再左轉,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才進了一間包間,清虛道長快速吃好飯,徑直回了房間,回到房間,他迅速換好一身黑色衣服,臉上也蒙上一塊黑布,打開窗,輕輕一跳,跳到一棵樹上,雙手抱住樹榦的同時,雙腳再次一蹬,跳到一客棧房頂,根據記憶,從屋脊上悄悄爬到安國公剛剛進去的那間房間的屋頂,將耳朵貼到瓦片上,他不敢拿開瓦片,怕打草驚蛇,幸好他耳力好,此時的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兩人都在低頭吃菜,誰也沒說話,只有房間只有筷子與碗碰撞發出的聲音。
終於,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一個聲音響起,「時間定了嗎?」這聲音有些低沉,顯然心情不太好,「明天晚上,你做好準備,這一次不要再出紕漏,上一次你們沒做乾淨,陛下很不開心。」這道聲音極具磁性,但聲音里卻透露出濃濃的警告的意味。這兩道聲音清虛道長很耳熟,他來京城雖然不就,但安國公和梁國公的聲音他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唉……這樣就剩咱們兩個了,雖然咱們不是老爺子他們那一輩有過命的交情,但也是榮辱與共,如今……」一聲長長的嘆息,這聲音是安國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
「呵呵,這種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不要忘了,你不僅是安國公,還是暗衛指揮使。」
屋脊上的清虛道長聽了這話,眼睛不由睜大,安國公?那個白白胖胖的男人?那個整天吃喝玩樂的國公?
「行了,我走了,還請安國公做好準備!」這是梁國公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接著就是開門的聲音。
「唉……」又是一聲嘆息。「公爺……」這是一個老人的聲音,看來是剛進來的,「你準備一下,將府里的人悄悄運出去吧,你讓你的家裡人搬出去吧,定國公去了,現在是萊國公,看來陛下是想在他駕崩之前把我們都帶下去啊!」
「是……」老人恭敬地回答。